“写……什么?”吴惘战战兢兢地道。
“当然是家书啊!你这不孝子,出去别跟我说你是我师弟,更别说是隐麟书院姜大侠的门生!”吴穹站到他身旁,目光像是要射穿他的头壳。
“哦。”吴惘心不甘情不愿地应承道,随后舔开笔尖,蘸了些墨水,提笔写到:
“母亲大人:儿一切安好,师兄也一切安好,勿念。”
吴穹从他提笔一直看到他停笔,末了问道:“没了?”
“没了。”
“唉……”吴穹长叹一声,一屁股坐在吴惘身旁,抓起信纸揉成一团,将其丢在一边,又拿来一张纸,略有些暴躁地道,“我说,你写。”
“那你自己写不就得了?”吴惘回道。
吴穹五指并拢,做了个“截风掌”的架势,吓得吴惘赶紧正姿下笔。
“你听好了。”吴穹盘踞在地,两手落膝,想了些文言尺牍中的用句,道,“母亲大人膝下。敬禀者:河山间阻,定省久疏。昨奉训谕,藉悉玉体康健,百凡顺遂,堪慰孺慕……”
“师兄你哪儿学的这些客套话?”吴惘边写边问。
“私塾里教的。”吴穹随口答道。他原本生活在一个通讯极度发达的年代,人们即便远隔千里也能直接交流,写信的人本已极少,日常能接触到的书面函件顶多就是些往来公文。以上那些拽词儿还是他在大学时的国学选修课上听来的,此时也是第一次用于实践。
不过吴穹可是打心眼里不太喜欢搞这些东西,他自幼双亲工作繁忙,疏于管教,致他少年叛逆,幸而天性良善聪慧,又好读书,绝少惹是生非,故虽未行差踏错、误入歧途,却也一度与父母关系冷淡,直到大学方才有所缓和。此刻相隔异世,夜深人静之时他也常常思念故乡亲朋。而吴惘有母在堂,一俟从书院卒业便可回乡侍奉膝前,共享天伦,此时竟对家书视若无睹,是以他对吴惘的过分行为颇为恼怒。
此处多提一句,在原本世界,少年时代吴穹父母对他做过的一些事,对他造成了非常严重的影响,甚至与本书剧情都有着重大关系,这个我们后文再说。
写完了问候语,又聊了些师兄弟二人的近况,无非是健康状况、习武进境之类。
“对了师兄。”在写到二人习武情况时,吴惘问道,“你和徐、宋两位大哥近来在钟先生处可学了什么新本事?”
吴穹思忖片刻,回忆道:“自打去年端午节后周师兄把我们三人带到钟师父处,让我们跟他学武,到如今已将近一年……老徐新学的那套‘执星掌’虽然威力惊人,但耗费内力过甚,他本身体内异种真气又未净除,临敌之时若不能一击制胜便后继无力;宋公子的剑法倒是已有小成,谁能想到那白无患白前辈教给他的竟然是一套正儿八经的上乘剑法,果然不负那‘青莲’之名了,现今他正在书院张师父那里闭关修习内功,算起来这两天也该出关了;至于我嘛……”
他两手一摊,接着道:“虽说‘裂风爪’算是练会了,可这大半年以来我一直被钟师父派去和姜大侠那边的同窗们执行各种任务,修炼早就耽搁了。”
“师兄过谦了。”吴惘衷心道,“原本在苏州时你武功只比我高一点点,现在我在你面前可是毫无还手之力。钟先生他们派你去江湖上游历也是认可了你如今的修为,想让你去多积累一些见闻和实战经验。”
吴穹沉吟道:“你说的倒是在理。这半年多我一直在留意追查杀害师父那人,先后去过彭门所在的山东和金刀门所在的蜀中,可都没能查到一个身兼‘五虎断门刀’和‘六绝刀’的高手;可如若再要查‘残缕刀法’那条线又八成要去西域,书院可没发布过要去西域的任务,要去也只能等日后有机会了。”
想到二人师(父)仇不知何日能报,顿时陷入了沉默。
“对了,下个月就是书院的夏校,师兄你们也要参加吗?”最后还是吴惘率先出声。
“钟师父说过了,我是无需参加夏校的,毕竟夏校要考的事这半年我一直在做。”吴穹道,“至于他们俩,恐怕也是要再去江湖上走一遭了,只不过这次可没我陪着他们。”
隐麟书院一年有两场大考,一为冬校,即为入学当年的立冬,同门之间相互切磋,考校武艺,以胜负情况决定谁能进一步修习书院的高深武学;二为夏校,时间在次年立夏,所有学员均需以抽签方式获得一个书院认为他们力所能及的任务,之后便要离开书院独力将其完成,任务内容通常为讨伐贼寇、追捕恶匪、护卫要人等。如果在任务中失败,少侠们在隐麟书院的进修生涯便只得止步于此了——当然,一些危险性较高的任务,书院会安排师长或前辈在暗中保护,一方面防止学员死伤,另一方面也是阻止事态失控恶化。
“荀师父说了,到时候会给我走后门,给我派个简单的差事。”吴惘有些得意地道。
“那再好不过。”吴穹道,“你就把夏校的事情再写到信中吧,别的也就差不多了。”
吴惘奋笔疾书,末尾他在纸上写下:“端肃叩禀,覆请金安。男吴惘百叩,某年月日。”这才算把家书写完。
“得嘞,你去洗把脸,咱一块去街上郑家铺子吃碗红油小面,吃完就去把信寄了。”吴穹直起身子,看着师弟把信折好收进信封,道。
一听说吃面,吴惘立马可就来了兴致,从不知道什么地方抽出来毛巾和木盆,奔着门外一溜烟地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