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家大少爷死了。”“怎么死的?”“和太子一样,被二皇子踹下护城河溺死的。”……二皇子易青忆私服坐在茶馆二楼,听着楼下楼上的茶客们闲谈,不觉唇边笑意更深。堂堂一国太子不会水,说出去谁信?钱家大少爷前年还在城外的避暑山庄游湖泛舟,与人比泳技,说他淹死,谁信?“淹死的都是会水的。”八卦闲聊中终于冒出个明白人,易青忆循声看去,就见说话的那人不是别人,正是钱家二少爷,钱兜鍪。两人素无来往,易青忆也不想和他有任何接触,便静静坐着,想看看他还会说出什么话来。辉京城人人皆知,钱兜鍪和他大哥性格相反,为人阴沉,虽生的一副好的头脑,却没有他大哥那样好的皮相,因此他非常讨厌出门。钱兜鍪是一个人出来的,戴着常年不摘的纱笠,传闻中他的长相不如他的头脑,但只有真正见过他脸的人才会知道,他的脸并非丑陋遮起来,而是因为他长得像一个人,一个他们钱家得罪不起人。“这不是钱二少爷吗?怎么今儿一个人出来了,你的小跟班呢?”钱兜鍪的那句话不止引来了易青忆的关注,也引来了这二楼另一位大人物的关注。“我的跟班自有去处,哪像何大少爷,喝茶都要人伺候着,当吃奶吗?”钱兜鍪毫不留情的怼了回去,他为人阴沉,却对他的跟班极好,听不得任何人说他,哪怕是提起。易青忆忽然想起来,前几日与太子比剑的时候,太子曾提起过钱兜鍪的跟班,外人眼里跟班是男的,可那个跟班,其实个是女扮男装的小丫头。因为长得瘦瘦弱弱的,眉眼又比较英气,才没有暴露身份。“秦二,去查一下钱二少爷的跟班。”易青忆对一旁坐着看戏正热闹的跟班道:“晚上我要看。”秦二应了一声,下楼时还不忘回头,俨然不想错过这场好戏。易青忆也不想错过这场好戏,钱家和何家有生意往来,三代交好,直到他们这一代,因一次家族宴会,何家大少爷与钱家两位少爷因一道菜名抬起杠来,各不退让,自此不和。之后,辉京城里就经常传出来他们的闲事,作为百姓们茶余饭后的笑料,尤其是和何家大少爷,人丑话多还死要面子,当初的事情也是他胡扯,被钱家两位少爷给拆穿,下不来台,自此翻脸。眼下又被钱兜鍪不留情面的揭了吃奶的老底,脸刷的就绿了,抓起桌子上的茶盏朝他砸了过去。钱兜鍪不闪不躲,稳稳接住了茶盏,甩手砸了回去,一下就把何大少爷砸翻在地,捂着额头哎呦哎呦起不来身。易青忆有点吃惊,他和钱大少爷有过交情,从他那里知道了些关于他弟弟的事情,钱兜鍪是不会武功的,而他刚才的一系列动作,都在告诉他,他的功夫深不可测。但不比一场还是不知底的。没有多想,易青忆拿起桌上的四个茶盏,在钱兜鍪起身离开的时候,抬手砸了过去。这一次,钱兜鍪一个都没接住也一个都没躲过,生生挨了四次。“二皇子好雅兴。”易青忆还未从震惊中回过神,钱兜鍪已经走了过来,“我可以坐下吗?”话未说完,钱兜鍪已经在他对面坐下了,易青忆不禁有点后悔,他不该急着出手试探的,和人玩心眼他比不过,说起来,他除了练剑,别的都不感兴趣。“钱二少爷不是要走了吗?”易青忆看向他,这是他们第一次接触,易青忆怎么也想不到,就连这次的接触,都在钱兜鍪的掌控之中。钱兜鍪笑了一声,撩起一边的白纱露出自己的脸,易青忆一下子愣住了,刷的站了起来,难以置信的看着他,半天说不出一个字来。太像了,太像了。易青忆脑袋里满是他那张和太子几乎一模一样的脸。世上怎么会有这种事情,他们没有一点血缘关系,钱兜鍪为何和他大哥长得如此相像?钱兜鍪很满意他的反应,放下白纱对他道:“二皇子,我需要你帮我一个忙。”他的语气带着肯求,易青忆冷静下来,重新坐下,让小二上了一壶新茶,茶话间,听到了一个他曾听说过的故事。原来钱大少爷的死和他大哥的死有一定的联系,都是因为那本来历不明的剑谱,而钱兜鍪找他帮忙,也是想早日抓到害死他大哥的真凶。“钱二少爷,恕我不能答应。”易青忆有一种感觉,他不能答应,这件事钱兜鍪参与进来会变得更复杂。钱兜鍪像是料到他会这样说,手放在斗笠上压低声音威胁道:“二皇子不答应的话,我就拿下斗笠上街上走一圈。太子的脸除了你这个非常熟悉他的弟弟,怕是连你们父皇母后都分不清吧。”“哼。”易青忆笑了一声,“你尽管拿,我有的办法让他们看不到你的脸。”易青忆没想到钱兜鍪会威胁他,但他是二皇子,只有他威胁别人。钱兜鍪果然老实了,语气再次软了下来。“二皇子,求您了。”“不行。”易青忆道:“这件事没有商量的余地。”说罢,他喊来店小二付了茶钱,临走时低声在钱兜鍪耳边道:“你既然选择遮住了这张脸,就不要拿下来,永远。”……走在回去的路上,易青忆感触颇多,钱家两位少爷的感情比他想象中要更好,钱家大少爷以前没少和他说起自己这个弟弟,但从没说起过他的容貌,也从没说过他一句不好。对于钱兜鍪会武功这件事,易青忆决定从长计议,毕竟他的面貌不同常人,学点防身术也是应该的,只不过,他的武功是谁教的呢?钱大少爷是典型的富家子弟,吃喝玩乐,逍遥自在,偶尔吟诗作对,却不曾见他舞刀弄枪。谜团真是越来越多了。晚上,秦二把钱兜鍪的跟班资料放在了易青忆的书桌上,就着摇曳的烛灯,易青忆不禁倒吸了一口冷气。看到这里,仙人阁里城忆和月白也不禁倒吸了一口冷气,这个跟班的画像……太眼熟了,太眼熟了。这分明是小一号的杏红啊。“真是个姑娘?”易青忆皱了皱眉,问秦二道:“这个姑娘没有名字吗?”他翻来覆去在资料里找了一通,一个类似姓名的字眼都没有看到。秦二也纳闷,说道:“姑娘有名字,听下人们说除了钱二少爷再没别人知道了,就连当初把她卖给钱家的贩子我都问了,小姑娘没有名字,就连小名都没有,真不知道钱二少爷平日里是怎么使唤她的,啊呀哎呀的喊吗?”易青忆被他最后啊呀哎呀的动作给逗笑了,又看了一遍跟班的资料后他发现另一处奇怪的地方,这个跟班不仅没有名字,也没有生辰八字。一般这种下人都是要看生辰八字的,命不好的,和主人家八字不合的,统统不能入府;但只要你的生辰八字吉星高照,旺财旺命,定会被安排到主人家身边。可是这个小姑娘像是凭空出现的一样,资料上除了她被贩子转卖,其余皆是空白,就连她在钱家这段时间,也没有发生可以怀疑她的事情。她太干净了,所有的资料都像是假的。易青忆让秦二退下,一个人在书房里记录这段时间辉京城内发生的所有怪事,除去太子和钱家大少爷这两个非常明显的部分没有赘述,只有一处。钱家和何家的矛盾不是一天两天了,以前靠着祖辈打下来的基业不得已交好,如今各自闯出了自己的事业,又有菜名一事让何家丢脸。表面上两家还在合作,私底下却是恨的要死,尤其是在何公子的表弟看上了钱二少爷的跟班说起。本朝南风盛行,何大少爷的表弟从小就爱这口,十四之后就经常和狐朋狗友一起逛妓院,叫小倌。就在半年前,钱二少爷带着跟班去自家产业收账,刚巧那时候何大少爷带着表弟上街闲逛,两拨人就这么遇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