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白的月光下,猫又正回过头看他,浑身上下闪耀着淡淡的银白色光芒。“把灯放下,你可以走了。”猫又开口说话了。月白把灯放下,却没有立刻转身离开,他平静的对城冉道:“来的路上,我想起了一件事。”城冉没有反应。月白道:“是关于你的事情。”城冉还是没有反应。月白想要继续,猫又却打断他的话问他道:“织羽楼的故事你听完了吗?”月白顿了顿,“没有。”“听完之后再来吧,我让他等一等你。”月白奇怪:“为什么?”他不觉得那个故事有什么重要的,至少对他而言,那只是个故事。“因为那根本不是神话传说,而是……”“不要多事。”城冉开口阻止猫又继续说下去,他一点一点转过身,月光下的脸分外苍白。“说罢,你想起来关于我的什么事情?”城冉语气淡漠,似乎对他即将要说的事情毫不在意,或是他不相信他会说出关于自己的事情。月白看着他的脸,须臾道:“我忘记了。”猫又听了冷哼,月白无视他继续对城冉道:“我清楚的知道自己忘记了你,这算不算是关于你的事情?”“呵。”城冉轻笑,好一会儿才道:“算,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吧。”……“时间到了,我该走了。”城冉说着,对他又露出一个笑容,温暖却苦涩。接着,他直直向后躺去,消失在月白的视野。月白愣在那里,他的脸早已泪流满面,他不知道该用什么词来解释自己现在的心情,淡淡的苦涩?城冉的魂灯就在他的旁边,幽蓝的魂火忽明忽暗,水声响起的刹那,彻底熄灭。……天快亮的时候,仙人阁的门被鬼仙修好了,一再叮嘱他们不要再破坏之后,月白送他离开,一路上他们没有说话,直到鬼仙认得离开的路,他才对月白说了一句话。他说:“以后,不会再见了。”月白不明白,是不会再见,还是不会再见?他想不明白,便没有说话,朝鬼仙深深鞠了一躬,转身回去。这世上有些人,活着不能见,死了不能见,来世不能见,就连回忆也没有留下一点美好。见一次,负一生,又复一世。如此循环,不如不见。——莫回首——那个故事城忆终究没有讲完,侯之泽不想听了。他严肃的对城忆道:“城姑娘,如果我是那只凤鸟,我会自折双翼。”他道:“一千年太久了,我不想等。”城忆却道:“很久吗,你不是也等到了吗?”侯之泽愣住了,原来,他的母亲和姐姐们已经死了有一千多年了啊。他站在仙人阁门前看向远方的松林与雪原,看了一会儿指着一处对城忆道:“仙人阁曾经坐落在那里,那是一千多年,也是一个夜晚,业火漫天,鲜血染红了仙人阁门前的一大片雪……那个时候我还很小,羽翼尚未丰满,因此逃过一劫。”现在他已经可以从容对城忆说起那时的事情,那些埋在心底千年的痛苦,他找到了可以倾述的人。真相是什么他不想再追究,他不能活在过去的阴影里。就像城忆,她清楚的知道自己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接下来要做什么。神鸟织羽的事情告一段落,冥王派冥差送来的信里说,侯之泽受袭的事情是有人在背后撺掇,幕后黑手尚不清楚,不过神鸟织羽已经被昀灵君派去镇守天之极南,和他的父亲凤鸟一起保一方平安。信中只字未提凰鸟。锦叶忍不了故事听一半,便趁侯之泽不在的时候偷偷问了城忆结局,然而知道了结局她却后悔了,直骂修行者不是个东西,可转念一想,他也没有犯什么大错,神鸟织羽活得好好的,只不过……“算了。”锦叶跟杏红学做包子,边揉面边唉声叹气道:“人果然都是最先为自己着想啊。我以前做什么事情都是被安排好的,今天杀这个明天杀那个……现在想想,我住在这里,也是因为我的自私。”杏红笑着包包子,说道:“人不为己天诛地灭。不过人也不都是自私的,不会为自己着想的人,又怎么能为别人着想呢?”高堂之上庙堂之下,又有几个人能处处为他人着想呢。“月白呢?”锦叶忽然想起来最近都很少见到他。杏红道:“带着大雪球出去巡逻了,晚饭会回来。”锦叶了然,继续和面。说到大雪球,就不得不说城冉离开那天晚上的事情。那天晚上她正帮着鬼仙修门,本该在阁内的月白却提着一个灭了的灯笼从松林里走了出来,身后还跟着只一人多高的两尾猫又。不是城忆曾经养过的那只雪球,而是一只足有三千多岁快要飞升的猫妖。锦叶对他不是很喜欢,吃得贼多脾气还贼臭,关键是他会说话,你讲他不好,他会怼回去,你说城冉的不是,他就对你呲牙,还挺护主。整个仙人阁里他除了亲近月白,也就亲近城忆了,可能是因为他们都姓城,身上拥有同样的味道吧。其实大雪球并非这只猫又真正的名字,城冉给他取的名字让人难以出口,本来挺好听一名字,但只要想起城冉的故事,名字就会变味儿,也就不喊了,直接喊他大雪球,反正他和雪球长得挺像。锦叶帮着把包子放在笼屉里,还没放在锅里,就听外面有动静,好像是月白和大雪球提前回来了,正和城忆说话。最近仙人阁有点冷清,城冉离开之后就没有厉鬼登门,侯之泽也回去继续忙他的事情了,偶尔回来半个时辰也只是吃饭,话都说不上几句。经历了那两个难熬的夜晚之后,锦叶简直对他刮目相看,现在的侯之泽浑身散发着成熟沉稳的味道,不是一般的迷人,杏红都不喊他外号了,而是和城忆一样尊称他为先生。把包子蒸上后,杏红和锦叶来到前厅,今天天气很好,大雪球正卧在门口打盹,两条雪白的长尾巴盘在身前,非常惬意。画案处城忆正在读书,她最近经常翻看以前阁主留下的书籍,似乎在找什么东西。锦叶坐在一旁翘起腿,悠哉悠哉的擦着她的匕首和短剑。现在是民国二十年一月十二号,还有一个多月就到年关,她本来想好好规划这段时间要做些什么有意义的事情,可她思来想去也想不到,便放弃了。顺其自然吧。她也不是特别执拗的性子,强求不来就不求,她已经想好了,到了冥界先去找方景辰聊天……作者有话要说:明天回归梦魇线,侯之泽的身世还有一点没有说完,先不说,保密。☆、花惜时吃罢晚饭,天空下起了雪,快要子时的时候,仙人阁外风铃声响起,呜呜咽咽,好似悲鸣。一炷香后,仙人阁的大门被人敲响。“噔——噔——噔——”熟悉的敲门声让锦叶的心提到了嗓子眼,杏红站在城忆身边,倒是没之前那么警惕,但也没有放松。大雪球趴在门后,懒懒的打了哈欠,接着,门被月白打开了。一位身披斗笠的厉鬼站在门前瑟瑟发抖,打着牙颤对月白道:“冻、冻僵了。”月白扶着她慢慢进来,关上门隔绝风雪之后,厉鬼才渐渐缓和。仙人阁本就阴冷,加上天气的缘故,就连厉鬼都要忌惮三分,锦叶不敢怠慢,雪落的时候忙换上了厚厚的冬衣。现在尚未子时,却厉鬼登门,杏红问她:“你是怎么找来的?”厉鬼喝了口姜茶,细语轻声的道:“几日前偶遇一位道长,他说,来到这里后可以转世投胎,便带我来了。”“带你来的?那、那位道长长什么样子?”杏红心中一动,忙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