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行梯道比鄢岁棠想象的还要长。
空间逼仄,使他们不能并肩,只能一前一后地走。在某种默契的支配下,两人静静交握着手,手心沁出薄汗,但都没有动过半点。
从火场出来就径直到了静王府,鄢岁棠身上没有武器,装束也很简约,秉欢倒是一如既往背着剑,但在这样狭窄的地方也毫无用武之地。
脚步声回荡在幽长的梯道间,湿冷的潮感更如附骨,不知走了多久,楼梯终于到达末尾。
熹微光火在遥远处幽幽而燃,墙壁上灯影摇曳,招摇如红楼翠袖,无端令人发寒。
鄢岁棠松开握着秉欢的手,微微抬腕,示意他停下脚步。自己则先上前,谨慎地望向楼梯之外的方向。
秉欢压抑呼吸,低声问:“怎么样?”
“看着像是什么走廊。”鄢岁棠道,“两壁有灯……奇怪,这灯的数量……”
秉欢很快跟了上来,和她一起观察。
眼前的甬道与楼梯相比宽敞不少,至少两人可以并肩。
但灯火分布却很奇怪,左壁稀疏、右壁密集,单是目测,右壁灯火的数目近约左壁的两倍。
秉欢脱口道:“三十六天罡,七十二地煞。刚才那一长串楼梯也是刚好一百零八——是道家?”
鄢岁棠却没答应,而是挑眉:“你还知道天罡地煞?”
秉欢翻个白眼:“我又不只读《大永律》。”
鄢岁棠闷声笑笑,再补充一句:“人鱼膏灯1。”
秉欢一时没听明白:“什么?”
鄢岁棠道:“这里积灰很重,应该很少有人照料,这些灯却能长明不灭,我只能想到人鱼膏灯。”
“你是说秦陵……”秉欢愣了片刻,“可那只是杜撰吧?而且大永禁止盗猎大鲵,谁这么大胆,能在天子脚下顶风作案?”
鄢岁棠继续观察这些壁灯:“就在天子脚下,你一个小刺客能在鄢府、崔府、静王府来去自如。”
秉欢顿时消声。
“再者讲,大永禁猎大鲵,前朝皇室却以此成风,‘人鱼膏灯’用之不竭,宫宇楼阁万古不夜。”鄢岁棠道,“还是你提醒了我,这地宫未必不是前朝遗物。只是如此一来,就和我原先猜想的有所出入了。”
毕竟兰家和崔家都只是开国皇帝身边的谋臣,起于微末,与前朝皇室毫无往来。
相反,和前朝皇室有所关联,又在莲城深有根基的世家,任何人都会首先想到鄢、岑二家。
这两家一是将前朝国玺奉给大永的末代宰相,一是被前朝废帝流放千里的末路叛将。
秉欢当然不会蠢到以为她自爆家门。
“你……”秉欢惊怒,“你怀疑岑家?”
鄢岁棠反问:“你不怀疑?毕竟最有可能知道地宫存在的就是他们。”
从她的角度来看,岑家父子曾背叛梅琮,那么不忠梅妩也好,暗算她也好,由岑家人做都不奇怪。
况且岑家曾是前朝最受器重的武将世家,知道这样一座工程浩大的前朝地宫也很合理。
秉欢却不说话了,而是气呼呼地瞪了半天,忽然便远离她向前走去。
“怎么了?”鄢岁棠感觉出他在和自己保持距离,顿时又有些无奈,“离这么远,遇到危险怎么办?”
秉欢不语,鄢岁棠只能加快速度追上去,却不等她再问,便听得秉欢又轻又哑的声音:“如果在这里的是岑素流或者岑既明,他们肯定难过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