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政事堂,鄢岁棠草草点了个卯,便打算回自己的东堂补一下这几年落下的世家知识,余光却见相邻的西堂来往人员不绝,个个都哭丧着脸。
一眼望去,都是六部的高官,据说是时值年中,六部事宜都要统筹,故被右仆射召来问话。
兰旭在正事上一向认真,鄢岁棠不欲和他争这风头,但兰旭却没打算放过她,听说鄢岁棠回来,没一会儿就派了书童来传话。
这回苦着脸的便不止六部,左仆射也有些笑不出来了。
步进西堂,兰旭的品味依旧不俗,设施雅致、陈设精美。
鄢岁棠掠过众官,向他一礼,恭恭敬敬唤了一声“老师”。
“鄢大人,这是兵部上半年预备上递的筹算折子。”兰旭说着便丢来一本足有两指厚的折子,“兵部事宜,你比老夫清楚,就请鄢大人掌眼了。”
鄢岁棠正想应下,兰旭又丢来另一本:“这是工部关于地方水利的新提案,大多是鄢大人先前和陛下商量的内容,也由鄢大人看看罢。”
“还有刑部要求的设施维护……老夫年岁大了,看不得那些,鄢大人……”
净是些事情多油水少的。
鄢岁棠:“……”笑着把折子都一一接下,嘴却没忍住,“其实吏部和户部也可一同交给学生。”
兰旭动作一顿,看她一眼:“鄢大人的言下之意,是影射老夫要在吏部和户部偷做文章?”
鄢岁棠倒不怀疑他的忠诚,兰旭一生清正刚直,不是会在公事上徇私枉法的人。
但话赶话说到这里,鄢岁棠忽而想起什么,索性就着这个话题继续道:“六部不可偏废,吏部和户部更是至关重要,老师愿意亲自督促,学生当然庆幸。不过这两部事务繁重,恐老师劳累,还是让学生帮您分忧一二,也算回报陛下对学生的信宠。”
兰旭的神情果然现出一丝不愉,吏部贵重、户部富足,若非有他下遣亲信,手掌两部,兰家也很难撑到今日。
可鄢岁棠说得谦虚委婉,又抬出了女帝信宠,让他一时半会儿难以确定这究竟是鄢岁棠的意思,还是女帝的意思。
若是来自女帝,那他的两位尚书恐怕很难保住,两部之中必定是要失去一部了。
鄢岁棠看出他变化莫测的神情,也知道老先生是在肉痛,估计两相权衡还是左右都不舍得抛却。
而鄢岁棠要的就是这效果。
“但学生也自知资质平平,恐不胜重任,既如此——”鄢岁棠莞尔笑问,“礼部尚书何在?”
却见一列官员面面相觑,好一会儿才有一年轻男人从队列中站出,噤若寒蝉:“回鄢大人,崔尚书今日身体不适,告了病假,故只派了小臣前来。”
病假。
鄢岁棠的眼眸不动声色一眯,她可是刚从崔家回来,半眼没看见告假的崔尚书。
但也不急此时,鄢岁棠对他笑笑,柔下声色:“奉行统率礼部,确是辛苦,本官自然体谅。你是礼部侍郎么——什么名字?”
对方一愣,惶惶道:“小臣、小臣姓徐,名又敏。”
“徐又敏,好名字。”鄢岁棠一边说着,目光却在徐又敏和兰旭之间流连,“秋闱日近,老师既然要操心吏部与户部事宜,恐怕也分身乏术,无暇关心礼部。正好今年新试推行,学生很有兴趣,想与徐侍郎多聊几句,不如留下吏部户部,其余四部,除却徐侍郎,就先回各自部中,以免延误他事。”
徐又敏果然周身一凛,没忍住抬眼偷望兰旭。
饶是兰旭不动如山,也被徐又敏这一眼出卖了大半。
可有吏部与户部作威胁,兰旭已是赶鸭子上架,不答应也没办法。
而且鄢岁棠哪怕拿走礼部,一时半会儿应该也动不了崔奉行。总比被她拆走吏部户部来得好。
“如此也好。今年的科举,陛下格外看重,交予鄢大人,想必陛下也能更加放心。”兰旭说着,目光凉凉地扫向其他官员,“就依鄢大人说的办,诸位先行回部吧,老夫也不多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