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身着布衣头顶蓑笠的农民走出草庐,遥遥看了远处凉亭中的四人。
宋意之此刻一步向前,抱拳而言:“吾乃布衣书生宋意之,今天携外甥女前来拜师,望落雪老人同意。”说罢带着淑庭深深一鞠躬。
落雪老人此时目光才转到他身旁的小女孩,长的倒是精雕玉琢,甚为灵动。心中不觉有些微动。只是他的心思仭然在宋意之身旁临风站立目光清澈高远的男子,那声甚和他意的高唱便是他发出的吧。
宋淑庭终是成为了落雪老人的关门弟子,现在正拉着叶煜一块热闹地玩耍庆祝。
而落雪老人则是放纵地笑看着,他中年时也有一个这么大的女儿,只是,救治了那么多人却救活不了自己的亲生闺女,那段时间他饮酒度日,堕落消沉,后来才慢慢走了出来。
自己是真心喜欢这个活泼灵动的小女孩,便是偶然遇见,他也会收其为徒,传他衣钵的。而宋意之,自己当初游览江湖时倒是听说这个名字,如雷贯耳啊。自己对他的印象也一直很好,今日一见,其谈吐不凡,风度翩翩,好一个卓越的少年!
当然,最初吸引自己而现在更想引为知己的便是这个一直蹲在药圃前逗着小黄狗的江溯芜了。
小黄狗便是农户家里一直养着的小土狗,却不脏,它的一大爱好便是每天去河里游泳,捉小鱼。所以它虽然黄,却是那种鲜亮的黄而非土黄。加之小黄狗自出生来便一直当做落雪老人的试验品,每天喝上大碗的草药,身体虽小但却强壮,头上的三撮毛也翘立的很有精神。最最吸引溯芜前去逗弄的便是它黑琉璃般透亮的眸子,透着狡黠的光芒,料想这只小狗也没少逗弄周围飞舞的蝴蝶或是偶尔窜出来的野猫。
小黄狗很是不满一直在自己头上乱揉乱摸的手,使劲蹬腿想要挣脱,却无济于事。头上的那只纤纤擢素手,仿佛有着无尽的力量圈箍着它。小黄狗逼急了,瞪了瞪圆滚滚的黑珠子,“汪汪”直叫。
“小蠢狗!”似乎很是愉悦这只小黄狗的表现,溯芜伸出另一只手刮了刮它的鼻子,连续刮了十下。小黄狗自出生来除了被逼喝下难喝的草药汁外还未受过如此奇耻大辱,更是抓狂,却无济于事,慢慢它眸子暗淡下去,终于接受了逗弄自己笑的很是邪恶的男子很是强大的事实,不再挣扎,任其羞辱。
宋意之瞧着她难得露出来的可爱模样,觉得蓝天白云,清风和煦,青葱古木,十里良田的这里当真是一片好风光,景美人更美。
溯芜终于不再逗弄可怜的小黄狗了,松开爪子,去溪边洗了洗,看了看快要下山的夕阳把他的影子拉得悠长悠长。
日暮夕阳柔和的光仿佛给他镀上了一层金辉,他只需静静地站在那里,细密舒展如蝶翼的睫毛下,山泉映月般的眸子遥遥地望着你,便只差一双圣洁的翅膀和一群朝拜的人民。
落雪老人看到的便是此时的场景,他走时回想起这一幕,直觉得人生是那般的美好。
而此刻,“茶,南方嘉木,日用之不可少者,品固有嫩恶,若不得其水,且煮之不得其宜,虽佳弗佳也。”
落雪老人在清茶的淡淡香味中开口。他极为享受地品着溯芜沏出来的香茗,真真是回味无穷啊。再回忆刚刚目睹那双纤细白皙骨节分明的手,宁静祥和地用沸水反复相沏的全过程。落雪老人以大拇指、食指、中指,呈“三龙护鼎”,力道轻缓柔匀地端起青瓷,不破茶魂。青瓷托于掌心,几片茶叶在清澈碧绿的液体中舒展,旋转,徐徐下沉,再升再沉,三起三落,芽影水光,相映交辉。静静地看着茶沉入杯底,似笔尖直立,天鹤之飞冲。
落雪老人心中杂念顿无,尚存的唯有内心无比的虔诚与空宁。泡茶的人须忘人间之灼色,感心中之清明,唯万籁皆寂静,空天下于尘埃。落雪老人心中慨叹着这个泡茶的女娃当真境界卓然,现在的江湖是这些年轻人的天下啊。(别问我为什么落雪老人知道溯芜时女子,一个看了半辈子面相诊了半辈子脉了的老中医能不知道么!)
“师傅!”小小宋淑庭走了进来,正式拜见自己的师傅。
落雪老人看着怯生生看着自己的小姑娘,柔情顿生,和蔼地问道:“淑庭,你想学什么么呀?”淑庭大眼睛眨了眨,脆生生的大声回答道:“回师傅话,我要学针灸!”此刻的淑庭仿佛已经看见欺负自己的哥哥捂着屁股匆忙逃跑,而自己举着一把银针追赶的样子,眼睛眯成了一弯月牙。
“呵呵!”落雪老人开心地笑了起来,脸上的皱纹堆成了一朵花,但他丝毫不在意,好久没有这么开心过了。这个女娃甚合他意啊。
此外,正在草庐外面沐浴着月光,惬意地看着宋意之烧烤的溯芜手持一根狗尾巴草,逗弄一直留着口水紧紧盯着美味无比的野鸡肉而无暇顾及背上痒痒的狗尾巴草的小黄狗。
小黄狗滴溜溜转的黑珠子随着烤鸡的翻身或是撒盐味而绽放更多香味的动作而全身绷紧,似乎下一时刻,它便会为了从来没有吃过的美味而战斗!
当然,小黄狗这时才烦恼起来,一直接近不了美味的一个原因便是自己头上温柔抚摸却令自己战栗的手以及下午那个一直欺负它的人类。
它左摆右摆,上摇下晃努力想要摆脱魔掌,却每次都失败。此刻为了美食而红透了的眼眸子狠狠地扫了那个人类,但还未发狠地扑上去,便突然被一股大力摔至地上,惊散了啄食谷粒的麻雀。
小黄狗一下子吓坏了,但动物的本能让他前肢微伸,后肢用力蹬地,脊背紧绷,双耳竖立,双眸发出凶狠的光芒。
却见这个高大的人类完全不把它当作一回事,缓缓的,一步一步仿佛走在它的心尖上的来到跟前,居高临下地看着自己。
凛然犹神明,蔑视如阎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