喻炎看得目不转睛,笑了好一阵,才自顾自地松开飞光,跳下礁石,在滚烫黄沙上走出数步,然后回过头来,隔着一层披风,规规矩矩地握住了飞光的手,嘴里低低哄着:“飞光,我们走吧。”
飞光被他一步步领着,走了两炷香的工夫,终究被水属法衣、灵植蕴养得精神了几分。
他鬓边微痒,伸手一抓,发觉别着灵花异草,顿时沉下脸来,一株株愤愤扯下,捋了半晌乱发,好一会才肃然问:“你不怕别人看见我了?”
喻炎步履一顿,无声笑了许久,而后摇了摇头。
飞光微微怔忪,低声问:“到底是怕还是不怕?”
问完之后,才发现那人握着他的手抖得厉害,掌心凉汗涔涔,濡湿了相隔的披风。
原来喻炎怕成这副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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喻仙长平素行事恣肆无忌,如今神色却极为凝重。
妖兽未绝之时,丹门求脏腑血肉,器门求筋骨皮甲,兽门求兽仆灵奴,扫荡山林,思之如狂。
而今离上一只碧眼狐狸出世,已隔了数百年之久,人间时移世易,上至玄门正宗,下至无名小派,无论所修何道,都改作夜夜叩请三清,香火不断,只求降下一只瑞兽仙禽镇守山门,带来千百年绵延不绝的福祉。
他此刻手牵飞光,行走于朗朗乾坤之下,无异于横财外露,招摇过市。
他自然怕杀人夺宝,怕大能窥视,怕得而复失,心中有说不尽的惊疑畏惧,一路小心提防,步步如履薄冰。
可就在他汗湿重衫,双手发颤的时候,偶然间一侧头,意外发现飞光嘴角微微翘起,定睛再看时,又恍如云烟。
喻仙长一边猜测那人是不是当真窃笑过,一边握紧了飞光,走出许久之后,一颗心忽然静了下来。
他或许会失去飞光,但失去飞光时,他想来已经死了。
旁人来夺,他必会拼得声嘶力竭,浑身浴血;而后筋骨断折,颈项歪斜;到最后凭残魂散魄立下毒咒,彻彻底底咽了气……才肯放开飞光。
他非以命相搏不可,非身死道消不可……然后才肯放开飞光,重归孑然一身。
这样想来,两人有生之年,必能相守。
离别之时,定无知觉。
自己其实用不着再害怕了。
飞光只见得喻炎伸了个懒腰,无端端笑了两声,脸上消沉之色便一扫而空,愕然之下,忍不住又多看了这人几眼,未想接下来这一路,喻炎当真精神了起来,脸上笑意盈盈,双目灵俊有光,剑眉飞扬入鬓,叫人恨不得压下那恣狂得色。
飞光看得眸光微动,隔了好一会,才掐指算算前程,旋而趁着喻仙长埋头赶路的时候,于披风遮挡下掩饰了一番形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