视线接触,两人全都一惊。陈禾只是觉得有点熟悉,那人心中却已经翻江倒海崩天塌地般轰鸣。‐‐他怎么会忘记,那个害死全家的堂弟样貌!那日深夜,陈家宅院内外躺满尸体,连廊上画眉也死在了笼子里。陈黍惊恐的跑入后院想躲进柴房,忽然背后一痛扑倒在地,只听到有人在交谈。&ldo;杀了这么多,怎么还没找到?确定在这府内?&rdo;&ldo;不会错,肯定在这里‐‐&rdo;话音未落,远处一声高叫:&ldo;找到了,是那个傻子!&rdo;躺在地上的人艰难睁开被血模糊的眼睛,池塘里忽然涌现出赤红烈焰,陈黍最后感觉到的是炙热的火焰,无穷无尽,他还没流尽血,就身陷火海被活活烧死。陈黍发不出惨叫,惊恐坐起,发现自己还是十岁。私塾先生责骂陈黍课上偷懒睡觉,那个傻子懵懂的抓着毛笔站在一边。就是那双眼睛,刚才在烈焰之中毫无感情的看着他化成灰烬。‐‐他记得火焰直奔陈禾而去,将陈禾裹在里面,把周围的一切都焚烧殆尽。陈黍双眼通红,握着缰绳的手惊怒颤抖。那个厉鬼没死,那个祸害又回来了!!始料未及陈禾默不吭声的注视那个骑马男子欲噬人的扭曲神情,直到对方忽然拨转马头,僵硬的身影远去,他才若有所思的用食指抹了下鼻尖。那种真真切切的,杀气。还有恨意,比黑渊潭水还要冰冷彻骨。‐‐地狱深处拘押的恶鬼才用这样仇恨的目光看人,因为它们被夺去了活着的权利。若不是身在繁华长街上,估计这人抄起东西就要咆哮着冲上来砍了自己。陈禾还是第一次感觉到这样强烈针对自己的情绪,他新奇又诧异,好像没有被人痛恨的自觉,转过身就准备继续往酒楼里走。眼前怎么不是路,一个红色障碍物?&ldo;师兄。&rdo;陈禾乖觉的后退一步,佯装什么都没发生,他只是贪看街景才耽搁了。释沣根本没看他,眼神准确停留在远去的陈黍身上(谁让他骑着马呢,隔这么远都比别人好找),微微皱眉。一个普通凡人,怎会对他师弟怀有这样浓厚的恨意?这时正常情况,该是师兄询问&ldo;你是否认识他&rdo;,然后师弟恭敬回答。问题到释沣陈禾这里就变得诡异起来,释沣不必问,因为他师弟根本不记得昨天的事。跑堂小二愣愣的看这两人站在酒楼门口,倒是一番好风景,惹得路人都冲这边看,可堵在门口也不是个事。&ldo;师兄,我饿了。&rdo;陈禾提醒释沣。他可不想今天发生任、何、糟糕的事!想用珍藏游玩记忆为借口,把今天的这颗玉球昧了,今天怎能出意外?陈禾暗地里气得有点牙痒痒,半个时辰前在街上搭讪的家伙,还有刚才狠狠瞪自己的混账,难道就不能改天出现么?释沣疑惑的低头:不久前才吃了几块糕饼,怎么又饿了?不过师弟十七岁,每月身高都有点变化,还是贪吃的时候,以陈禾的修为,就算吃撑了灵力运转一周天也消化了。小二殷勤的领着两人到了靠窗口的一张桌上,迅速抹了桌椅,又送来热气腾腾的茶水,吊着嗓子像唱歌一样悠扬顿挫的报菜名。不但说菜名,还绘声绘色的描述新鲜食材与绝美的口感。陈禾听得新奇,小二唱了两遍,脸都苦了。倒是他旁边桌上喝酒剥花生的人,被声色俱全的描述吸引,摸着肚子一叠声喊加菜:&ldo;那个什么火腿豆腐羹来一份,还有酸汤鱼!&rdo;陈禾往那张桌上一看,菜还没怎么动,鲜嫩的鸡枞菌炖鸡蛋,色泽油亮的黄焖鸡块,看着就霎是喜人,赶紧拦着小二说:&ldo;他点的菜,给我照样上一份。&rdo;陈禾说完,礼数周全的站起来对隔壁桌的人拱拱手。隔壁桌的几人瞥他一眼,点头回礼,倒是对陈禾与释沣生出好奇之心。云州城里俊俏少年满大街都是,但像这么出众的就少了,而且气质也不似山野异族之人。奈何陈禾没有过来跟他们攀谈的意思,兴冲冲靠在窗边看风景去了。‐‐待人接物,不过是灌顶秘法带来的本能,陈禾会用,却也是第一次用。在这个&ldo;愉快游玩&rdo;一日的计划里,他可没有把与他人谈笑风生这种事加进来。&ldo;菜来喽,客官!&rdo;陈禾伸手去拿竹筷的手僵在半空:他让小二照着隔壁桌上菜,结果酒与花生也照样来了一份。要不要想办法尝一口呢?只要师兄不喝,为了不浪费钱,自己就有理由去解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