眉梢儿一扬,关茜突然笑了。“希腊也有八点档吗?你看太多了!”
聿邦彦呆了呆。“八点档?什么八点档?”
翻了翻眼,没再理会他,关茜兀自走到聿爷爷和聿姑姑面前,双手扠腰,一副老师教训叛逆学生的跩样。
“两位,你们真要等到来不及时才来后悔吗?你们应该很清楚,要说希人还有什么遗憾,那就是他看不到两位和好的时候,真想让他开开心心的走,你们就不能低低头吗?”
聿爷爷和聿姑姑在同一瞬间僵住。
“说真的,自尊实在值不了几毛钱,”关茜慢条斯理地说。“好强的代价可能是一辈子的懊悔,何苦非要顽固到死?真要计较那种事,去跟外人计较吧,对自己至亲的亲人,实在没必要,不是吗?”
聿爷爷和聿姑姑的脸上同时出现挣扎的表情。
“希人安心的笑,就不值得你们牺牲一点什么吗?”见他们还在做垂死挣扎,关茜的语气里多了几分恼怒。“我真的很怀疑,你们是不是真的爱希人?”
两人不约而同震了震,终于,他们倔强的硬壳崩溃了,好胜心,融化了。
聿爷爷和聿姑姑,这对三十年不曾讲过半句话,甚至面对面也装作没看到对方的父女,终于正面望住彼此。
聿姑姑的嘴唇嗫嚅了半晌,到底还是出声了。
“对不起,爸爸!”
轻轻的几个字,刹那间化解了父女俩三十年来的怨怼。
聿爷爷叹息,伸臂将女儿抱入怀里,就像小时候那样,紧紧地拥住,默默传达他对女儿的爱。
血缘紧紧牵系着他们,只要有爱,没有化解不了的怨。
扬起一抹快慰的笑,关茜悄悄回到聿希人的卧室里,要替换杨頵和石翰,好让他们出来吃东西。
聿邦彦望着她的背影,眼神似乎有些不太一样了……清晨七点多,天候格外阴暗,满天乌云沉重得好像随时会掉下来压扁人,空气不热,却闷得可以,风,有气无力的飘拂。
唰一下拉上窗帘,关茜低头继续做早餐,不想被不重要的事影响她的心情,但隐隐的恐惧,一波波的不安,依然悄悄啃噬着她的心,使她的手若有似无的微微颤抖着,仿佛某种不祥的预兆……“少奶奶!”
蓦地,一道惊恐的呼唤传来,关茜心头一阵战栗,旋即拔腿就跑,一头冲入卧室里,只见聿希人瞪大痛苦的眼,好像无法呼吸到空气似的不断鼓动孱弱的胸腔用力吸气,用力得额上的青筋都爆出来了,却还是吸不到空气。
更骇人的是,他的嘴里也冒出血来。
“吗啡!”
她飞快地吩咐杨頵为聿希人做注射,同时动作迅速地扶起聿希人的上半身,在他身后用枕头叠成靠背,好让他维持半坐半靠的姿势。
“嘘,嘘,不要害怕,希人,不要害怕,我会一直陪在你身边的。”她一边替他拭去嘴里冒出来的血,一边用催眠般的低柔语声在他耳际呢喃。“来,现在按照我说的话做,放轻松一点,慢慢的深呼吸……慢慢的,慢慢的,深呼吸……对,慢慢的……深呼吸……”
片刻后,吗啡起作用了,聿希人慢慢平稳下来,然后,又昏睡过去了。
关茜吐出一口长长的气,徐徐转头看,大家都挤在卧室门口,一双双惊惧的眼畏怯地望着她,胆战心惊地想问什么,却没有人敢问出来。
他们以为,是聿希人的最后一刻了。
“他又睡着了。”她有点疲惫地说。
是吗?是吗?是睡着了,而不是……不是……大家安心地松了口气,恐慌的心从喉头降落到胸口正常的位置,然后发现,他们都在颤抖。
不过,他们的安心并没有维持太久,一整个上午,还有下午,昏睡中的聿希人不断出现生命濒危的状况,关茜也一再用最冷静的态度帮助他度过危境,没有人看得出来,她也在颤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