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吃了一惊,震惊之余马上转头瞪了一眼阵内,因为我以为阵内开了一个轻率又无礼的玩笑。然而,阵内的表情并不像在开玩笑。“啊……”我看向若林。
是他?是这个人撞死了荣太郎?
当然,无论我盯着若林看多久,都不可能判断事情的真伪,可我还是盯着若林看了好一会儿。
我负责棚冈佑真的案子后,与他伯父交谈,然后去找田村守。对于十年前那场车祸,我竟不知不觉地站在了被害人的立场上。夺走一个小学生的性命,还扭曲了目击车祸的两个小学生的人生,对那场如同晴天霹雳般的事故,我感到愤怒。其结果就是,我对当时的肇事司机抱有类似愤怒的情感。现在突然跟我说,眼前这个低着头、心神不宁的年轻人就是那个司机,我有点反应不过来。
阵内好像看透了我的心情。“武藤,你其实也明白。那些制造了震惊社会的案件的人,通常连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会发生那种事。”他耸了耸肩,“我猜你头脑里想象的肇事者的形象,肯定是类似流着口水猛踩油门、把小学生撞死的吃人油罐车妖怪那种吧。”
“我有点听不懂这个比喻。”油罐车本来就是车子,还踩什么油门啊。
“真正见到肇事者你就会发现,他竟是这个曾被不良学长围住、吓得战战兢兢的若林。”
犯下残暴案件的人往往被新闻媒体描述得如同恶魔,人们纷纷诅咒这个人立刻被烧死,实际一看,却是个再普通不过的少年。这种事并不少见。他们都是非常平凡的普通人,也许成长环境不那么好,有时不太守规矩,却很难称之为“异常”。当然,其中也会遇上可能是生理方面出现问题的少年,他们无法理解正常的社会常识和伦理,不会判断事情的轻重,但那只是少数。
若林耷拉着肩膀。
我想起前几天见到的棚冈佑真的伯父。他当时喝完麦茶放下杯子后,静静地说了一句:“引起那场车祸的少年并没有被判死刑吧?”这句话中,暗含着无法接受肇事者逃过死刑这个事实的不满。
凶手都该死。我理解他的心情。
而现在,那个“完全可以判死刑”的少年,就在我面前低垂着头。
我不知道该说什么,想了许久最终无果,只好问道:“你看了那个新闻,想起阵内主任,就想来见见他,对吧?”
“啊,是的。”可能因为接到了一个能打回去的球,若林松了口气,“我偶然看到那个新闻,就想来看看阵内先生。”
“毕竟对你来说,‘上学路上的案件’肯定是难以忽略的关键词嘛。”
“主任,你太直接了。”
若林皱了皱眉,但并没有生气。“不过那也是事实。只要电视报道或报纸上出现那样的词,我就会不由自主地心里一颤。这次的袭击事件我也非常在意,专门上网查了一下。”他低声说,“结果就看到了阵内先生的名字,又得知他现在住在东京,吓了一跳。”
“你什么时候到东京来的?”
“大概五年前。”
说到这里,若林起身去了洗手间。没等我开口问,阵内就抢先解释道:“那小子连不良少年都算不上,就是个没能力变成坏小子、有点喜欢熬夜的小鬼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