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do;急什么?&rdo;母金刚瞪了她一眼。
&ldo;不爱在这儿干,趁早回葡萄园去!&rdo;谢萝正累得没好气,使劲把手里的锹往地上一扔。
&ldo;臭右派!吃饱了撑的!要你管?&rdo;母金刚变脸了。对大值班,她还有点忌惮,谢萝在她眼里简直是小菜。
&ldo;是了!我也没有樱桃小口杨柳的腰……&rdo;谢萝这句话可戳了对方的肺管子,母金刚横着扇了一膀子,麻秸杆似的谢萝哪里禁得起,扑通一声跌进自己挖的坑里。
&ldo;干吗?你凭什么打人?&rdo;谢萝急了,从坑里爬出来,猛扑过去。她根本不是母金刚的对手,恼羞成怒的母金刚如一只发情期间的雌兽,一半是撒泼,一半是表演,两臂抡得风车似的,谢萝的脸上登时流出血来。
&ldo;别打!别打!有话不会好好说?&rdo;尖下巴明着拉架,实际只拉着谢萝,不让她动弹。
小白顾了这头顾不了那头,急得脸都红了。掏粪的停了勺,又点着一支烟,悠闲地欣赏这幕难得见到的演出。他咧着嘴嘿嘿地直笑,时不时来一句:&ldo;这一拳打得好!&rdo;&ldo;小二姐真有两下子!&rdo;有这么个特别观众喝彩捧场,母金刚更来劲了。
&ldo;阿弥陀佛!&rdo;
正骑在谢萝身上抡拳的母金刚听到这一声佛号,不由得一愣。谁?回头一看:是老秃驴。这是个棉花包,最&ldo;熊&rdo;不过,在天桥摆卦摊那会儿,乖乖地向我们小四霸纳贡,可以不必理会。今儿好不容易有男观众,我母金刚虽说长得不算第一流,打架是数一数二的。禽兽发情时节,一定要在异性面前表演自己最拿手的本领。母金刚别无所长,只有打架是她的能耐,这么好的机会怎能放过?她往下捣的拳头更狠了。
&ldo;阿弥陀佛!&rdo;
&ldo;啊唷!啊唷!&rdo;正在表演的母金刚突然大声叫疼。她感到头皮一紧,怎么?谁敢到太岁头上动土!
特别观众惊讶得张开嘴,那支闪耀着火光的烟卷&ldo;啪嗒&rdo;一声掉在地下。他看到一个瘦小的老尼姑抓住那位五大三粗的&ldo;小二姐&rdo;的头发,只一抡,正在发疯的&ldo;小二姐&rdo;立刻像只大麻袋似的倒向一边。&ldo;小二姐&rdo;披头散发地站起,转身扑来,老尼姑闪在一边伸腿一钩,&ldo;小二姐&rdo;又结结实实摔了一跤……
等到小白气急败坏地把大王队长找来,母金刚已摔了四个跟斗。她爬起来一看,特别观众早溜了,只听得远处传来&ldo;驾!驾!哦!哦!&rdo;的吆喝和啪啪的响鞭。母金刚有生以来第一回栽得这么惨,她像个泄了气的皮球,边哭边骂:&ldo;明是尼姑,暗是老鸨,谁不知你当人贩子!&rdo;
曼陀罗花四(2)
……
&ldo;人贩子?刘青莲还有罪行没交代?&rdo;大王队长没注意站在一边擦鼻血的谢萝,她只看到老尼姑打了母金刚。阅历不深的大王登时对刘青莲有了恶感:&ldo;这个出家人,平时不言不语,伪装老实,敢情也是个厉害主儿!&rdo;
曼陀罗花五(1)
雪,落在这北国海滨的土地上,一片,一片,又一片。一夜间,粪堆、马厩、厕所……都披上圣洁的外衣。在铁青色的天空与银白色的大地接壤之处,那戴着银冠的树梢,犹如一圈镶上的花边。丑恶的血迹、车辙、粪污全部失踪,这一片白茫茫大地真叫干净!
小白对这山舞银蛇、原驰蜡象的景色毫不动心。她只是担心如果出工以前不叫这些女囚把院子扫净,这苦累的活儿便会落在她和小郎头上。因此她提前三十分钟把马厩的大门打开,可着嗓子嚷嚷:&ldo;起床喽!&rdo;
朔风夹着大如树叶的雪花,从半开的门外直飞进马厩,冷彻心肺的寒气使人们不但起不来,反而把棉被往脑袋上蒙得更严。在灰白的晨曦中,两排草铺上仿佛挤满了无头无尾的巨蛹。马厩是砖木结构,屋内满地皆是稻草,为了防火,虽然是摄氏零下十五六度的严冬,也禁止生火取暖。所以女囚们的生活习惯与常人完全相反。一般人是睡觉脱衣,起床穿衣;而她们在劳动得汗流浃背的时候,可以脱得只剩下一件单衣,在睡觉的时候,却必需全副武装,棉衣、棉裤、棉帽、口罩,然后严严实实地裹上棉被。此时,二尺半宽的地盘对每个人说来都够用了。即使白天彼此又打又骂,恨不得把对方全家大小都咒死,到了晚上却惟恐无人挤着自己。靠墙的四个铺位在天气暖和时是令人艳羡的,墙上可以挂上自己的各种财产,面壁而卧便可如阿q般摆脱马厩中地狱般的喧嚣。如今无人愿意靠墙,那四个位置要由队长指定……
一个巨蛹破了,露出戴着棉帽,捂着口罩的人头,响起一声尖叫:&ldo;关门!&rdo;
小白索性把门全部打开:&ldo;快起来!扫完雪才开饭!&rdo;
一团团蒸气从开着的门口飘出去,马厩里响起一片咳嗽、打嚏声。
&ldo;真他妈的缺德!&rdo;
&ldo;该死的小白,你儿子还得发烧!&rdo;
……
在一片混乱中忽然响起母金刚的破锣嗓子:
&ldo;干么?干么?闲得没事干啦?!捅你姑奶奶干么?&rdo;
&ldo;你嚷嚷什么?!&rdo;惊动她的是尖下巴。母金刚登时清醒了,嘟囔着:&ldo;谁知道是你呀!&rdo;两人嘀咕了一会儿,尖下巴低头不知写了些什么,接着把厚厚的一大沓纸交给小白:&ldo;这是大王队长催着要的!&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