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旌摇头失笑,牵着她的手往回走:&ldo;好啊,那你要快些长大,等长大了就可以嫁人了。不过在那之前,你要先懂得怎样讨莫大娘的欢心。&rdo;
燕儿不解地问道:&ldo;为什么?&rdo;
落旌她回头看着屋里的那一幕,温柔地一笑,说道:&ldo;因为她是随风的母亲。&rdo;
两天后,外出执行任务的分队终于凯旋。
福顺回来后第一眼看见襁褓里的孩子时,一个已经二十出头的青年哭得止都止不住。大家知道的是明白他喜极而泣,不知道的还以为发生了什么不得了的大事。而苏婉看着他的样子也忍不住捂着嘴哭得一塌糊涂。众人看不下去了,还是叶部长先发话了,无奈说道:&ldo;诶,福顺还不快给孩子去一个名字。&rdo;
&ldo;就是啊,孩子出生都快满月了,还没个正经名字!苏婉说,一定要等你回来再取名!&rdo;一旁的人们打趣道,而他们一边说着一边还将准备好的姓名册子递给福顺,上面都是医院里的有学历有文化的人们给孩子取的名字。大家都知道福顺大字不识几个,便想让他从那些名字里取一个。
没想到福顺狠狠地抹了一把鼻涕眼泪,朝大家笑得一口白牙:&ldo;孩子名字我早就想好了,就叫栓子。取个贱名,好养活!&rdo;君闲听到福顺的话,忍不住扶着额头不住叹气摇头。福顺是他挖出来的狙击手的苗子,也因为战功升为了排长,可是福顺仍然目不识丁就很难再往上走了。
自从生下来,那孩子就足足等了一个多月。
没想到,等了一个多月,就等来了这样一个名字。
叶部长第一个投了反对票,说什么也不能叫这样一个名字。
落旌轻笑着摇头,心里也明白,福顺这是希望自己的孩子能够命硬一些,才能活得更加长久平安些。他仍然害怕,襁褓里的孩子还那么小,取名栓子不过是怕孩子夭折,想拴住孩子的性命。
苏婉望着被大家弄得犹豫起来的福顺,静静出声道:&ldo;就叫栓子,&rdo;
福顺眼睛刷地一下亮得跟灯泡一样,而苏婉朝他笑了,补充说道:&ldo;是个好名字。&rdo;
所以,苏婉和福顺的孩子就定了姓名,叫栓子。
落旌看着襁褓中漂亮健康的男孩,不禁温柔一笑‐‐新的生命总是预示着新的希望,而这个健康的男孩子第一声的啼哭也迎来了新四军一场漂亮的胜仗。
这是希望吗?落旌抿嘴想着,这一定就是胜利的希望。
希望不止,斗争不息。
时间在孩子的成长中变得飞快,而落旌收到的从缅甸而来的信件也从刚开始的一封两封变为厚厚的一摞。而从那些远方寄来的信件中,她想象着战地中的慕轩怎样跟他的战友并肩作战、上战杀敌,她觉得自己在和心爱的人一起并肩战斗着……为这片战火纷飞的土地并肩战斗。
落旌正在给一个老兵的断腿伤口处换药,外面一片嘈杂。她和苏婉对视一眼,问道:&ldo;外面怎么回事?&rdo;苏婉茫然地摇头,表示自己也不知道。争执声音越来越大,而这下,落旌听清楚了,来自争吵一方中的人说的是日语。
落旌不禁皱眉,问道:&ldo;咱们这里有日本人?&rdo;
那个老兵哦了一声,一五一十地回答道:&ldo;是我们年初时候从日本鬼子大本营带回来的日本战俘。一个女人还有一个孩子,看起来应该是鬼子的家眷。&rdo;
而此时,叶部长的声音传过来,不耐烦的语气带着厌恶与痛恨:&ldo;我说你这个人怎么那么不知好歹呢!你在这里一个人叽里咕噜地说什么我根本听不懂,去去去,你别来这里捣乱!你听到没有?如果再不走,我就找人把你轰走!&rdo;
落旌快速地处理完老兵的伤口,站起身向外走去。那老兵见状,提醒说道:&ldo;诶,李医生你别去管那些事情了,那是日本人,都不是什么好人!&rdo;
落旌脚步一顿,充耳不闻地继续走着,而苏婉对那老兵认真地解释说道:&ldo;日本人里有坏人,也有好人,他们都是妇女和孩子,也是可怜无辜的人。&rdo;说罢,女子便追着落旌而去。
果然,外面站着的是一个穿着脏兮兮棉麻和服的女人,怀里还抱着一个七八岁的女孩子。女孩紧紧地闭着眼睛,可是手里仍然固执地抱着一个和服娃娃。那女子泪流满面地拉着叶部长的袖子,不住地哀求着。但是没有人能听懂她在讲什么,又或者,是没有人愿意去帮助一个日本人。
落旌目光复杂地看着那个女人和孩子,终于,她开口用日语问道:&ldo;发生了什么事?&rdo;听到了落旌的声音,那日本女子像是抓住了什么救命稻草般,连忙抓着落旌的衣角哭着慌乱说着什么。众人目光惊讶地看着和日本女人流利对话的落旌,都不明白为什么她要帮助一个日本人。
落旌粗略地看了一下她怀里的女孩子,转过身对脸色铁青的叶部长静静说道:&ldo;是疟疾。&rdo;
叶部长一言不发地盯着落旌,而落旌淡淡地垂着眼睛看着地面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只是神色坦荡而平静,过了半响,叶部长重重地哼了一声甩袖离去。其他人也埋怨而狐疑地看着落旌,然后陆陆续续地离开,谁也不想跟日本战俘沾上什么关系。
就在落旌以为大家都离开的时候,苏婉走上前从那个日本女人怀中抱走那个发烧昏睡的女孩,对落旌笑眯眯地说道:&ldo;落旌姐,诺尔曼医生从前总是告诫我们说,身为医者,不管是什么时候都不应该放弃任何病患。我想,其中也不应该为了病患的身份而袖手旁观。&rdo;
落旌眼眶一热,她抿了抿嘴唇,冲苏婉点了点头表示感激。那个日本女人不放心自己的孩子想要跟过来,落旌却回头冷冷地看着她,用日语一字一句地对她说道:&ldo;想要救你的孩子,那就别再跟进来。&rdo;
女人脸上的神情一僵,双手一摆,喃喃着辩解:&ldo;我只是想看看她。&rdo;
她看起来忐忑又委屈,而这幅憔悴捂住的模样又让落旌心软下去。落旌长长地呼出一口气,解释说道:&ldo;放心,你的孩子我会好好照料的。只是如果你进来的话,那么只会让原本简单的事情复杂化。因为这里,根本不欢迎日本人。&rdo;
国与国之间的战争,是血与火的挣扎,更是白骨之上的累累业障。
身为医生,落旌没有办法去漠视一个生病的无辜孩子;可是作为一个中国人,她并不想和侵略自己国家的人有过多来往。说罢,落旌便没什么表情地转身走了进去。
不出一个上午,落旌救治一个日本战俘孩子的事情就在医院传开了。
叶部长拧着眉毛,对落旌掷地有声地责问道:&ldo;李队长,你知不知道这样做会给咱们医院里带来什么影响!那些伤兵,那些百姓,你让他们怎么想?那日本人是什么人,是我们的仇人!李医生,你这是想做第二个东郭吗?!&rdo;
落旌紧紧攥着手,垂着眼睛盯着地面。听人说,叶部长有三个哥哥,其中两个死在了战场上,二哥阵亡的时候才过二十五岁,而他那最小的哥哥幸运地活了下来,只是断了一条胳膊成了残废。落旌抿了抿唇,无力而苍白地解释道:&ldo;可那只是一个孩子,孩子是无罪的。&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