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过两天,郑到的丑闻便传遍门派。往昔越阶挑战时有多少人夸赞他,如今就有多少人诋毁他。
有人说在那等场合,紫霄宫那样的地方,吓溺出来,实在不堪。又有人道,徐长老剑仙之才,他新入元婴期气势太强,常人无法抵御也正常。还有人评判,徐长老气势虽强,为何其余二十多位师兄师姐无碍,偏偏只他出了问题?其余师兄师姐均是门派内的翘楚,真正的人中龙凤,他说到底只是练气修士,往昔有点成绩,近年来想必是得意忘形,自以为是,竟敢与诸位师兄师姐一起去求教,不懂得量力而行,所以闹出此番笑话。
诸如此类的讨论还有很多,郑到算是彻底毁掉了自己的名声。
这两日他依旧每天要忍受头痛,识海之中一片动荡,仿佛末日,阴沉的水面上,蝴蝶与玉书都在飘摇颤抖,只有金色剑灵发出唯一的光芒,如黑云中的太阳。
破邪剑来到郑到手中,虽然此剑已样貌大变,剑身的符文悉数消失,剑也由银色转向白色。但它更强了,徐长虹似乎强行将它由法器提升到了法宝。因为剑灵的原因,郑到成功得到这件法宝的认主,只是他修为所限无法发挥破邪的全部威力。
徐长虹将剑给他,即代表愿意放过他。这剑本经过徐长虹之手,或许留有什么手段,若郑到往后与他为敌,也好控制。
郑到如今顾不得那么远的事,他只想快点离开此人眼皮之下,徐长虹如今不杀他,后面未必不会改变想法,但想要离开还需些理由,不可让徐青玉瞧出端倪。他不得不帮徐长虹隐瞒这一切,若他透露半点实情给徐青玉,想必徐长虹不会放过他。
郑到后又去找了古兰和古蝉,依旧未见到人。不过这次,他是做给旁人看的,别人见师尊不见他,便知道他因为紫霄宫那件事,损了师尊脸面,在师尊面前失宠了,前面所说的收为亲传弟子的话还能否履行就有疑问了。
正因如此,以前许多对他亲热的人便都冷淡了起来。倒是冯生与柳子规来见了他两次,说了点开导的话,郑到并无甚反应,便也没了后文。
倒是因为他们的存在,郑到每次头痛都需蒙在被子里,咬牙不发出声响,以防被住隔壁的他们发现。
几日后,郑到负责的药园起了场大火,将珍贵的灵药毁去大半。放火的真凶抓不到,就该治郑到一个失责之罪。
郑到多年积累的两千七百五十贡献值,这一遭恐怕要赔光。郑到在众人救火,还未去寻他治罪时,来到藏书阁最后一层,进入了收藏门内珍贵典籍的琅嬛秘境。
他用贡献值换取了全本的《丹经》、《药典》,还有诠释人体的经典《灵枢》及魂道着作《元神》。
他在琅嬛秘境书架间还见到一人,正是几年未有交集的韩留我。他们其实经常见面,两人几乎每日都会到藏书阁,所以能看见对方,只是从未有过言语交流。这时,郑到向他请教,希望他能推荐一本阵道入门的书籍给他。
韩留我应当也知道紫霄宫发生的事,但他并没有什么不同的态度,只给他指了一本《法阵源流》。而后他想说什么,终归是欲言又止。
郑到将贡献值全部用完,这些典籍不能带走,但可以植入识海,同那本《炼经》一样,这样郑到脑中又多了五本书。
待全部完成,郑到就要连夜逃离神剑山。
今日已头痛过一次,几个时辰内应不会再犯,郑到催动乘风翼向北方全力飞行。
下方云雾缥缈,如白色的棉倚着山脉,朦朦胧胧。傍山处有水涧溪流与沿山小路弯弯绕绕在云中隐显,不知其源,不知其尾。挨着这些路和水流,秋日萧萧瑟瑟的山林间,坐落着亭台楼阁各种优雅的建筑。其中温暖的光如千朵幽幽烛火将薄云照亮。
他在此生活了十年,急急忙忙地去过许多地方,有些路他走过,还能唤起点记忆,有些却只远远瞧过。当时只道平常,如今要离去,便觉滋味悠长。连这高天的风也冰寒凌冽起来。
郑到记得下山线路,有些地方不能去,有些关口有弟子把守盘问,好在他是下山,并不必讲究太多。乘风翼很快,他即将离开仙剑门势力范围。
这时,有人叫住他,不是旁人,原来是徐青玉。
两人同降落到一条山间小路上。
原来徐青玉还是有点担心他,这两天常往药堂跑,今日听闻造化秘境有药园失火,又见他用乘风翼走得匆匆,便一直跟着他。
徐青玉看着他询问:“你要到哪儿去?”
“我要离开门派了,师姐。”郑到轻声如实回答道。
“好好的,你为何要走?”她眉头微蹙。
“好好的?可我并不好。我在门派内的名声已经毁了,人人都在嘲笑我。师尊不再见我,也不会再收我为亲传弟子,先前的努力全部白费了。我在造化秘境看管的药园失火了,需陪上我这十年的努力。药堂这些势力斗争你明白吗?我已经失势了,有人不想让我留在门派。我只能早点逃,晚了说不定尸骨无存!”郑到的情绪如一条汹涌的河流,他的演技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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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想徐长虹一定就在某处看着,他的神识笼罩着此处,若是不仔细些,他是走不掉的。
徐青玉道:“我帮你,我们一起找出放火的人。你好好修炼,筑基后,一切都会好起来的,没人会去记那件事,想成为亲传弟子也还有机会。”
郑到双眼湿润:“那样了,又如何呢?十年……十年……我做到了什么?若不是陆扬名,我连手臂都治不好。他们说得对,只有你们这样的人,那天去求教那些弟子,他们才是真正的人中龙凤,我什么也不是,我天生就与他们差着一截,怎么都弥补不了。我已经很累了,师姐,我们两个眼中的世界是不一样的,你放我离开吧。”
徐青玉胸口起伏却说不出话来,她沉默了。
郑到欲转身离开。
当看他真要走了,她像个孩子似的扁着嘴,后有点哭腔地喊到:“可你说过会陪我去天涯海角!”
微弱月光穿过光秃秃的枝条,点亮路上人影,像身处黑暗中收拢双翼的白鹭,恰似他满头青丝间的一缕白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