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景初牵起她的手慢慢地抚上覆在眸上的白绫,嘴角不经意微微一挑,声音一如旧日般慵懒,“为什么要不高兴呢?”
“嗯?”
“我很高兴。”不是为了愧疚,不是为了装模作样,也不是为了旁的算计,只是单纯地要给自己治眼睛,丝毫不掺杂物的纯粹关心,陆景初打心眼里珍惜。
孟媛静静地盯着他看,指尖轻轻地颤了一下,触及光滑的绫面,她微微舒展开眉头,弯唇浅浅一笑:“其实……你这样也挺好的。”小手被抓紧,她仰面笑得狡黠,自顾自地道,“我曾和阿茵说过,嫁给你其实很好,你看不见,就不会嫌弃我长得不好了。”
“哦?你长得很难看?”陆景初挑眉反问道。
见他如此一本正经,孟媛鼓起脸颊,故意轻哼道:“我说的是长得不好,怎么到你嘴里就成很难看了?嗳,不能让连表哥给你治了,不然你回头抛弃糟糠之妻怎么办?”
陆景初不由别开脸,抿唇时一丝轻笑还是从唇齿间倾泻而出,他颇有些哭笑不得地摇了摇头,“那便不治了。”
孟媛又哼哼了一声,“你一点都不想看看我长什么样子?那是不是随便换一个人给你当娘子都可以?”
怎么会不想呢?陆景初抓着她的手,有些头疼地道:“好话歹话都教你说了,你还要我说什么?”
孟媛是存着心思闹他呢,这会儿见他面上神色几变,整个人都生动起来,不似从前那样不沾烟火气了,这才抱着他的胳膊笑嘻嘻地道:“你应该说,不论如何,我心里眼中都只有你一个人,你就是最好看的。”
陆景初听了,静默了一会儿,而后在孟媛期待的目光注视下郑重其事地点了点头,“这话我收下了。”
“……”
孟媛气呼呼地把自己的手从陆景初的大手包裹里抽出来,羞恼得提着裙子起身就要离开凉亭,然而她方一转身就见绿淇满头大汗地跑了过来。
“姑娘,姑爷,不好了!”
孟媛止步:“怎么了,不是让你去请阿茵吗?”
绿淇大口地喘着气,勉强平复些许才急急忙忙道:“外面林子里,霍姑娘和清河王爷打起来了!”
“……”
初夏清晨的风徐徐地吹,裹着一丝微末的凉意穿堂入户,拂得人神思稍稍清明。
宿醉醒来的顾邺穿着一身宽袖长衫,踱步走到廊檐下,正一边舒展双臂一边打呵欠就瞧见一个青衣小厮匆匆忙忙地奔了过来。
青衣小厮顾不得揩去头上豆大的汗珠,跑到台阶前跪下便急切地道:“王爷,不好了!踏雪不见了!”
顾邺抻到一半的手臂僵住,半眯起眼,声音也跟着冷了下来:“你说什么?”
小厮吓得身子一颤:“小的一早去马厩给踏雪喂食,发现门是开的,庄子里都找遍了也没见着踏雪的踪影。”清河王爱马成痴,特意在别院养了一批马,其中最得其心意的就是名叫“踏雪”的白驹。眼下小厮弄丢了踏雪,自觉这遭小命休矣。
顾邺的脸上登时露出焦急的神色,一时顾不得和这小厮算账,自己阔步下了台阶就要出去寻找,然而走出两步他又折回屋子里换了一身束腰锦袍,抄了挂在墙壁上的马鞭才纵身出了别院。
踏雪不同于其他马驹,其乃是顾邺耗费了三个月心血才驯服下来的草原马中之王。顾邺离了别院四下找寻,终于在离庄百里外的树林里听到了踏雪的嘶鸣声。顾邺执鞭在手,侧耳细听,待听见马鸣声中的痛苦之色后,他顿时倒竖眉头,提起脚下步子飞快地就掠进了树林。
一棵枝叶繁茂的古树下,通身雪白的马驹卧在地上,马儿的左前蹄正流着殷红的血,远远地看过去,颇有些触目惊心。顾邺奔至踏雪跟前,注意到它腿上的伤口后,面上露出惊怒之色。随即他掏出随身携带的伤药洒在马儿的伤口处,正准备撕下一块衣摆来包扎就听到一阵不轻不重的脚步声从他的身后传来。
这日早起,霍茵趁着霍夫人没注意偷偷溜到离庄子不远的树林里玩耍,碰巧遇上一匹伤马。她见马伤得不轻,担心血流失多了会危及马儿的性命,就循着记忆去林子里采摘草药。一回来看到蹲在马儿身旁一脸担忧的男子,猜出他是马的主人,霍茵的眼睛一下子就亮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