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白秀第一次坐大型轮船,也会是最后一次。因为太臭了!他妈的比他老宅子附近的下水道还他妈臭!汗味、烟味、酒味,还有晕船的呕吐物味,以及小孩的大便味,像拧成麻绳一样,一股脑儿往他天灵盖上冲。轮船上有卧铺,但似乎不对外开放,他从走廊尽头的脏乱差厕所出来,慢悠悠回到自己座位上时,见所有的卧铺房间的门都敞开着,里面清一色的都躺着男人,没有一个女人或者小孩。这些人不普通。白秀眼尖地发现他们腰上鼓鼓囊囊的,t恤衫上委出的褶皱是枪的形状,有几个人的衣服上沾着污渍,看这喷溅状的痕迹,也许是杀过了人或者什么动物。他转动目光,这边的栏杆、地板,还有墙壁上都有被洗过的痕迹,仔细嗅闻能闻到一股血腥臭,看来这船确实不太对劲。里面躺着的人注意到白秀的停留时间过长,于是不动声色地把手往下放,白秀同样观察到他们的小动作,于是“哇”的一声,一只手扒在栏杆上,直接在走廊里吐了出来。“他妈的,把他赶走。”一个男人摆摆手,不耐烦地哼了声。说话的男人旁边还躺着一个,听完便起身,他脸上冒着雨露一般大的汗滴,一边走一边把t恤撩起,叠在自己的啤酒肚上面,冲着白秀喝道:“哪来的猪头?滚蛋。”“对不起,对不起,我把东西收拾了马上走。”白秀低头想用纸巾擦掉呕吐物,却被男人骂得更凶:“老子叫你滚,耳朵聋了?”白秀慌不择路地爬起身,根本不敢回头,跟疯子一样跑出去十米远。啤酒肚男人掏出手枪刚对准白秀的后脑勺,就被里头的男人叫住:“胖子,刚换的子弹,8美刀一颗。”“哦我忘了。”被唤作胖子的男人利索地收起枪,走进自己的房间把门关上,门缝里露出一句话:“贱命哪配的上这黄金子弹。”白秀倚在他的船舱墙壁上,粗重地喘息,好险,差点就暴露了,这是开往特区的船,是多方势力盘踞的地方,他孤身一人,绝不能轻举妄动。他回到座位上的这几分钟里,发觉身上盯了几十双眼睛,他闷声不响地低头坐下,小心地系紧鞋带。这时,旁边的老头同样俯下身,几乎贴着他耳朵说话:“小伙子,你是第一次来特区吧。”“来找一个亲戚。”白秀模棱两可地回答他。老头舒展开脸上皱纹,头微微一动,冲着白秀刚去的走廊道:“那条走廊是秦始皇区的人包下的,没有本地人敢去,不小心就吃豆豆了。你真的来找亲戚的?你亲戚心真大。”“秦始皇区?”白秀捕捉到这个关键点,他上来的时候百里晴塞给他一份地图,里面标注着特区的各个区划,特区的形状像一个十字架,东西南北都各自划分了一块土地,分别是上富区、风渡区、赫里区、北国区,根本没有老头口中的秦始皇区。他怀疑老头在骗他,谁知老头下一秒就从怀里抽出来一个全是褶皱的地图,在他面前晃了晃:“要不要买地图啊?这个地图你别家买不着的,现在特区这么乱,早就不是原始的区块地图了,这边财阀军阀重划地盘,各种交易所啊什么的你肯定不知道。”“哦?什么地图?你给我看一眼,是不是框我的?”白秀伸手要抢,老头一把拽回去,埋怨他:“哪有给人看的理呀,看一眼不就记住了,你当我傻的?”“好,多少钱?”白秀说道。老头伸出手比了一个“二”,白秀遂点点头:“二十行,我付给你。”“两千!”老头瞪他一眼,“不是简单的地图,我画的这个,包括了很多东西的,出门在外,小心跑到不该去的地方,一不留神就被打死了。”白秀不屑地坐回去:“两千不买,我也不是傻的。”“小伙子,要不是我急用钱,两万我都不卖。这图画得可好了,各个区块的领头是谁,哪个地方藏了什么东西,大约有多少军火,我都写得清清楚楚。”老头王婆卖瓜,自卖自夸,给白秀一通输出后,白秀无语了,反问他:“你要是知道他们藏了什么宝贝,你自己怎么不去找啊,要不然你卖给他们对家,这不是也能挣钱?”“你以为各个军阀不知道对面有多少火力吗?就是因为知道才不敢打起来,那些藏起来的东西也是,内行都知道,谁敢偷呢,我看你是外地人,胆儿也够大,说不准用的上地图。”“一百,不能再多了。”“一百就一百。”老头爽快地把地图拍在他身上,“钱快点拿来。”白秀心道:草,好像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