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后园林,空气清新的让人心怡神旷,向晚天sè,于天尽处带出一抹淡淡红霞。
轿厅之内,四角已挂起宫灯,杨浩白衣独坐,一壶酒自斟自饮,商秀洵只一开始浅尝几口,此时也已停箸不动。
只有虚行之右手持筷,左手提壶,独占了满桌菜肴,吃喝甚是畅快,商秀洵本身口味挑剔,牧场的大厨都是jīng挑细选,做出菜sè自然不同凡响,别说虚行之奔波劳碌这么久,腹淡口寡,就是他当初在竟陵做文书,平时攒两小钱,偶而上个酒楼,也没吃过这么好的东西,三杯酒下肚,立时jīng神焕发,面sè也红润起来,更啧啧连声叹道:“食不厌jīng,脍不厌细,贵场厨师深得易牙之味,场主真好口福!”
“时间仓促,只叫他们预备了些拿手小菜,其实也不尽如人意!”商秀洵笑了笑,转首看向杨浩道:“杨爷一直喝酒,是否这菜不合口味!”
“哪里!”杨浩头也不抬,淡淡道:“场主的招待很—好!”
商秀洵秀眉轻蹙,微一沉吟,便向侍立在旁边的小娟道:“你先出去,叫她们都退下!”
“是!”小娟轻轻一点头,放下手中的酒壶,敛衣退出厅外。
商秀洵待厅外的待女都已散去,这才转回头道:“秦王殿下,秀洵已经决定,将贵属遗骨也安置在我牧场的大英堂,明rì便举行仪式。殿下可要前去观礼?”
“场主有心了!”杨浩轻声一叹:“杨浩铭感五内,就让行之替我去吧,我现在只想找个地方,好好静一静!”
“江湖传言,总说殿下心狠手辣,诡计多端!”商秀洵露出感慨之sè:“此趟亲眼所见,能为部属神伤至此。才知殿下绝非那种yīn毒小人,秀洵此前多有误会。还请殿下见谅!”
“眼见耳闻,其实都不可信!”杨浩又斟了杯酒在手,有些失神地道:“我自己都不清楚,我到底是怎样一种人!本来我以为时势逼人,不得已而为之,一直心安理得,如今才发现。原来杨浩自己,才是一切的祸首根源!”
商秀洵微微一呆,旁边的虚行之却放下筷子,接口道:“老子道德经云,吾之大患,唯患吾有身,世间有身皆苦,又何止殿下一人!”
“竟然知道苦。为什么不遁迹出世?”杨浩意味深长的向虚行之看去:“和其光,同其尘,无为故而无争!”
“无为?”虚行之摇头冷笑一声:“无为则无有,什么都没有,行尸走肉般活着,又有什么意思?”
杨浩眉头一皱。将手中酒一饮而尽,放下酒杯,轻轻吐了口气:“可以吟吟诗,栽栽树,山水为邻,梅鹤为友,这种田园隐逸生活,不是古来读书人一直追求的境界吗?”
“境界……”虚行子用手指轻敲杯缘,若有所思的道:“是用来追求的,不是给人过地。当年陶渊明不为五斗米折腰。连累全家人饥寒无靠,最后贫病交加而死。前车之鉴,行之纵有隐世之志,奈何一贫如洗,实不敢效足后尘啊!”
原来如此!杨浩眼中微不可觉的闪过一丝寒光,又举杯往口中倒去。
“虚先生却是真xìng情!”商秀洵微笑道:“不如先生当真在我牧场开馆课徒,秀洵必当待为上宾!”
“那自然再好不过!”虚行之马上来了jīng神,两眼放光地坐直身形。
“商场主!”杨浩淡然一声截断道:“四大寇虽然退走,然而你牧场孤城一座,江淮军虎视在旁,也算不得太平无事,现在挖本王的军师,是不是早了点!”
商秀洵还没应声,虚行之却愕然回头,怔怔的看向杨浩。
一阵秋风忽然掀帘而入,带进片片如雪花瓣,转眼间竟将厅内妆点的如梦似幻,商秀洵和虚行之都下意识的抬头去看。
“桃李chūn风一杯酒,江湖夜雨十年灯,chūn风江湖,各般滋味,总也是一番人生!”却又听杨浩漫声轻吟,长身离位走到厅口处,在轻纱飞扬中独自提壶斟酒,白衣粉瓣,相映成趣,顿时牢牢吸引住商秀洵渐渐异样的视线。
“军师!”虚行之喃喃念着这两个字,手按酒杯,眼中微微发亮。
“好一句桃李chūn风一杯酒,江湖夜雨十年灯,想不到王兄不仅胸怀韬略。文才风流,也是如此出类拔粹!”
蓦听一把清脆如黄莺出谷的女声接口响起,厅上三人俱是为之一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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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时明月东升,照开花丛疏径,一名黄衫圆帽地年轻女子,脚踩银绣蛮靴,静静的站在厅前阶下,轻仰起娥眉杏眼的亮丽容貌,略带玩味的神sè,正与厅口处杨浩凌厉如刀的视线堪堪对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