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巴一路顺利进入h市市区。虽然是国际都市,在水青眼里还是不够发达的外貌,没有处处高楼处处新的繁荣景象,地铁也只建到二号线。想想十年后,地铁线是两位数,水青即使心情很糟糕。也抽空为中华民族的强大自得了一番。
这年的h市,新城区刚刚开始建设,旧城区人气比较旺,车水马龙,好不热闹。看了一会儿路边景色,水青就留意到广厦之间的大海报,凡是醒目的角都被三个手持小提琴的少女占了。穿着黑色小礼服,胸前皆佩戴一枚白金贝壳,或欢笑,或沉思,或柔和,神态各异,却都美丽不凡。一连串华丽的广告词后,四个大字——飞古千年。
水青无声念了几遍,就露出玩味的一丝笑意来,“飞古千年吗?简苍梧,你可真会取名字。无论是飞越古典,还是非古典,看来你很不中意古典乐啊!”自言自语,手指在玻璃上慢扣,每扣一下,正落在飞古的海报上。
巴士到站,又坐出租车,花了半小时,在一幢摩天大楼前停下。水青甫下车,楼前龙飞凤舞金阳二字,抬头看够楼顶部。赫然是金阳的标记。
她才知道,芬姨贷款的银行是金阳。心中立刻闪过个谬念,该把简苍梧叫上。银行经理一见东家外孙,说不定钱就不用还了?这是不可能的。但至少可以急事变缓,大事化小吧。
她甩去不切实际的想法,打电话和芸芸确认了具体位置,就往大厦里走去。
周兰芬进分行经理办公室的时候,看到还有一人在场。但她心里有事,也没去多想。今天她必须说服经理,否则事情就无可挽回了。
“庞经理,这是芸妮公司这个月的财务报表,盈利已经到达银行要求的月还款额,证明我们是有还款能力的,延期的事请您再考虑下。”
庞经理对客户态度一向很好,已经修炼成笑面佛一座。但笑容之下,决定的事很难更改,哪怕客户跪在面前,眼睛也不会眨一下。周兰芬为了还贷款的事跑了无数次银行,笑眯眯的佛脸却从来死咬着不松口,只说她六个月没能偿还应付款,银行会回收抵押资产。当然。银行本来就不是会可怜人的地方。
可是今天,周兰芬却觉得他明显不一样,笑容很深,表情也亲切,而不是挂了面具的不自然。
“周总,不急,坐下再说,我让人泡杯茶来。”简直可以说殷勤。
周兰芬糊涂了,又怕是最后的晚餐,心里更加惴惴不安,忙说不用了。
庞经理自顾自走出办公室,大概吩咐人泡茶去了。
周兰芬这才能仔细打量办公室的另一个人。
一身黑西装,熨烫妥贴,上好的面料,袖口,领口,肩线无一不服贴,十成十夺身定做。他低着头在看一份文件,黑发微蜷,光洁的额头,肤色白皙。身边有一支墨竹节的木杖,雕金倒莲花的着手处。
看似个年轻人,但拐杖不是上了年纪的人用的吗?周兰芬看不到对方的脸,心里十分奇怪。可是,当他把文件合上,上面标题显示是芸妮公司上季的财务报表时,周兰芬挑高了那双修到尖细的眉,疑惑不解。
这人究竟是谁?
这时,庞经理亲自端了茶进来。第一杯却先放在那男人面前。
周兰芬再不明白,至少也看出点眉目来了。
“庞经理,这位先生是?”她主动询问。
“周总,这位是白子东先生。他有个建议,能帮你度过难关。如果你考虑采用的话,我们银行仍然可以继续支持你。”庞经理说。
白子东站了起来,身材修长,玉树临风,伸出手,微笑,“周总,很高兴认识你。”
周兰芬伸手握了握,在心里赞一声好出色。
然而,谁又能看清那双隔在镜片后面的眼睛,幽冷着,却又伺机待动着。就如饥饿的寒狼,伏低了,为那胜利的一击。
水青从电梯间出来,一转头,就看见芸芸坐在靠窗一角的宽背沙发椅里,侧脸如美月,静静对着窗外。
“芸芸。”水青轻轻叫好友。
“来啦。”声线有紧张感,芸芸还是笑了笑。又苦又涩。
“芬姨呢?”水青问。
“进经理办公室一会儿了。”说到这儿,芸芸忍不住往经理办公室的门看。
“哪一间?”水青又问,声音沉静,如水无痕。
“水青。”芸芸眸光盈盈,楚楚面色,“对不起,该早点告诉你的。”
水青想说是该早点告诉她,话到嘴边,终究没出口。现在说了又怎么样,事情该发生的也已经发生了。
坐在芸芸旁边的椅子里,等芬姨出来。如果还是没谈拢,她再出面也一样。
“不过,我妈说——”算了,别把妈妈也扯进来,芸芸收住话。
“芬姨说这事我也帮不上忙吧。”水青一点就通。
“因为这笔贷款的数额太大。你不知道我妈她上了地产中介的当,炒香港楼市,最高价进,最低价出,欠了上亿。我刚听说时,心里就数那到底有几个零,居然数不清楚。”芸芸自嘲着嘟起嘴,“可笑,我这辈子都不一定赚得到那么多钱,竟然不明不白就给欠上了。”
原来起因是炒房地产。九七香港楼市泡沫破裂,多少人从百万富翁变成百万负债,她还做过专题作业。但实在没想到芬姨居然也是受害人。
“水青,我一直想把事情告诉你。可妈妈不让说,我也犹豫。何必让你跟着担惊受怕!”而且,妈妈有句话说对了,水青再能干,也无法凭空变出这笔钱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