祈使句,没有回答的必要,林安易把手抽出来,顺着他示意自己的方向走去,找了个安静地角落站着。她本就不显眼,往这种地方一站更是被隔离在了热闹之外。顾谨承的目光跟随着那抹淡灰色的身影,直至她快要转身的时候才收了回来。时间一分一秒地过,林安易站久了腿有点酸,看了下顾谨承不在附近,于是沿着会场边缘走了会儿解闷。走了没多久不料灯光忽然一暗,音乐声起。灯光给到会场正中央,人们成双成对地跳起舞来。林安易忽然想,顾谨承发现自己不在原地是不是会生气,于是原路折返。参加晚宴的人很多,没带伴儿来的也不占少数,人群以舞池为圆心集中到会场中心。林安易没动,趁着灯光昏暗,偷偷把背靠到墙上休息。顾谨承去跳舞了么。虽然想象不出他跳舞的样子,不过,以他的条件,就算跳也和她没什么关系。林安易低下头打了个哈欠,然后拼命眨眼睛把眼泪眨掉,毕竟脸上有妆。“林安易。”她抬起头去,张了张嘴,没应。顾谨承背着光,向她伸出手去。这一次,顾谨承没等,直接拉起她的手,一路向舞池走去。当林安易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已经把她搂在怀里。“我……我不会。”突然站到光里,林安易察觉到在舞池之外那些人的视线,有些不好意思。“没事,跟着我。”顾谨承随着音乐开始迈腿,林安易咬着唇,低着头盯着脚,希望不要踩到他太多次。“踩就踩吧,抬头。”林安易抬起头,发现顾谨承不知不觉带着她到了舞池最中心的位置。“别怕,他们都没工夫看我们。”隔离了观众,现在在他们身旁的那些人,眼里都只有对方。“就剩你还在东张西望了。”林安易仓皇地收回视线,盯着他的领结看,忘记了他们还在跳舞,慌张起来的脚不长眼睛,直往顾谨承的皮鞋上踩。被他握着的那只手好像没有了直觉,搭在他肩膀的另一只手倒是紧张地甚至有些出汗。“林安易,看着我。”顾谨承靠近她的耳边说道,林安易抬起头,一曲终了,顾谨承趁着全场灯光逐渐全亮的时候带着林安易走出了会场。大门一关,一切的嘈杂都被隔离在身后,眼前的走廊灯光略显昏暗,安静得有些过分。手还被他抓在手里,并没有攥得很紧,但又刚好能让它们不松开。“直接这样走……没关系吗?”林安易先开口打破了沉默,她不想侧过头去,但又没勇气看他的脸,于是眼睛就像是粘在了他领结上了一样。她现在怎么还关心这些?顾谨承不答,只道:“出去走走。”城市里的夜空总是少有星星,但好在月色温柔。晚风微凉,顾谨承松开手,很自然地脱了外套盖到林安易身上,但不落在肩头,他直接盖到了她头上。林安易低着头,外套的重量压上来脖子不舒服,于是双手抓着西服的领子把头探了出来,这才正视前方地走着。顾谨承看在眼里,视线在她那两只抓着衣服的手上停留了许久。oneprobleatati还是一个一个动作来纠正吧,把低头的毛病彻底改掉之后再让她习惯要留一只手给他牵。顾谨承这样想着,把手插进了裤袋,指间感受到冰凉,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停在了喷泉前。林安易心如乱麻,好一会儿才发现前面只剩下一个喷泉,已经没有路了,停下脚步回过头去找不知什么时从身旁消失的顾谨承。月光洒在林安易身上,没被外套压着的头发被风吹起来,遮住了她的脸。顾谨承有些失神,带着淡淡烟草味的长指帮她把头发别到耳后,温凉的手指触到她滚烫的耳朵的时忍不住多停留了一会儿。林安易看着眼前那个领结离自己越来越近,他的下巴抵上了她的额头,手绕到她颈后。吊坠带着些许凉意,又带着他的温度,林安易看到他的喉结滚动了一下,然后听见他说:“林安易,要不要和我试试?”顾谨承把扣子扣好,维持着这个姿势没动,这样问道。在房间的时候他忘记了,再想起来的时候又是在她说了那样的话,自己认为她质疑他的真心之后,就没给她戴上。晚宴上她自己一个人站在角落的时候,其实他一直都有看在眼里,想了又想,实在是放不下,实在是不甘心,于是破例和她跳了舞。项链的款式很简洁,好似一滴眼泪落在她颈上。林安易不答,顾谨承也没有出声。和他试试?但是,她喜欢他吗?他又喜欢她什么呢?林安易不知道该说什么,良久,才吐出一句:“可以……等一等吗?”至少在此时此刻,她并不觉得自己对顾谨承的感情能称得上喜欢。顾谨承说好,退开了些,带她回到了房间里。“我还有事,困了就先睡。”他摸摸她柔软的发顶。林安易很不习惯,但乖巧地点点头,在他的注视下关上了门。“呼——”顺着门渐渐滑坐到地上,林安易觉得这个夜晚信息量太大了,她有点消化不过来。洗了把脸之后,林安易看着镜子里的自己觉得心虚到不行,特别是看到那条在明亮灯光下更加夺目的项链时。试一试。他们是完全不一样的人,怎么试?林安易早早地上了床,身心俱疲,顾谨承发了条信息问她睡了没,林安易想了想,关掉了手机以免他打电话过来。很多种感觉混杂在一起,沉甸甸地压在她心口。不是说不高兴,能让顾谨承这样优秀的人和自己告白,她自然会感到惊喜,但随之而来的心悸,害怕,自卑感完全能压过了欣喜的部分。天秤严重向不好的那一侧倾斜,像是逼着她去正视他们之间的差异,逼着她走到悬崖然后正视横在他们之间的那道深不见底的沟壑。林安易睡不着,起身走到了阳台吹风。如果拒绝他,他们之间会怎样?他会生气吗?他会……赶自己走吗?或许是时候了吧,当一切都被摆上台面时,他们又怎么能按现在的关系继续下去?与其他让自己走……还不如她先开口。柳眉紧紧地皱在一起,心里荡起一丝异样的感觉。那工作呢?她还要在ca当他可有可无的助理,接受旁人那些异样的目光?一切好像回到了原点,回到当初与肖煜分手时那般,她落荒而逃,所有事情从头开始。只是这一次,还没有开始,就已经结束罢了。林安易回到床上坐下,取下脖子上的项链,心头又涌起脱下那条裙子的时候一样的感觉。好像去掉他给自己的这些东西之后,她又变回了那个普普通通的林安易,那个……完全配不上顾谨承的林安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