足足十一年了,他不曾娶妻,有时候人经历了多许,就会认清自己所需何物。
一时之间,她面颊有些湿润,她再不想以假面世人,哪怕被人认出是妖,妖本就是她的真身,有何可惧?
举步想着清水镇飘去,夜深人静,除了打更的别无他物,特别是罗青附上紧靠外沿的豪宅,并不在闹市区,一下子静了。
小玉抬脚一落,站在罗青府门前,这罗青府白色灯笼再黑夜晚风中摇曳,白绸迎风飞舞,几点枯叶打着旋儿落下,昔日的铜锭朱漆大门,紧紧逼着,一股苍凉之感席卷周遭的空气,温度一下子降低了不少。
门前朱红地毯似乎定格在那日,却无人收整。
“姑娘……”
打更的大爷刚好路过,收起锣鼓,上前:“您要找人吗?”
“不是……”小玉望着紧闭的大门,这回儿听着动静应该是那位老家丁开门才是,一股失落感让她不忍回顾。
“不是就赶紧走吧,这寨子,闹鬼。”
“闹鬼?”小玉猛然回头,眼看着老大爷拎着铜锣就要离去。
“本是红喜变成丧事,这罗青府上公子因妖孽祸害,当场毙命,老夫人受不住打击,第二日便辞了世,这宅子空无一人,总有人哭哭啼啼,你说吓不吓人,看你是外乡人不知道,赶紧走吧,这府上的家丁丫鬟都走啦,找不到啦,别等了。”
老大爷说着,消失在暮色中。
小玉蹙眉,面颊有些抽搐,嘴角干涸,张了张口没有说出一个字,她祸害的太多了,曾经年幼无知,祸害了这么多人,她直勾勾的看着紧闭的大门,荒凉的罗青府门上,一道封字符交叉贴着。
小玉毫不忌惮推门而入,一股阴风卷着牡丹花枯萎的味道席卷而来,枯萎的牡丹花在视线内游离不定,满堂花园的落叶漂浮着,像是寻不到根基的野草。
小玉踏着罗曼枯叶的红地毯,步步走进院落,借着月光,她能看到一抹黑红,仿若那人依旧躺在血泊,哽咽的说着爱她的话。
只是半月的功夫,这院子里没有一处景光,树叶枯黄,残花败落,落得满地厚厚的一层,推开罗青的房间,最为醒目的是那台书架,书架上摆着万千名册,干净整齐,比那张床榻要干净的多,可见这主人何等的爱惜这些书卷。
小玉款步走过房间的任何角落,抬手扫过书架,桌椅,金丝络帐,企图在她指缝中留下些许味道,猛然,一阵腐朽木门发出的吱呀声,将这静溺的空气打破。
“谁?”小玉猛然指尖轻颤,难道打更的大爷说的是真的?
“呜呜呜……”一阵凄凉的哭声接踵而至。
“出来……”小玉大喝,快步夺门而出,整个院落依旧被阴暗的天色笼罩,牡丹花香的味道缭绕鼻息之间,却寻不到任何踪迹。
“是伯母吗?”小玉声音放缓,这声音明显是从伯母房间传来的,她再清楚方向不过,毕竟出入此处不下二十几回。
若是她,此刻应当也去了地府才是,又该如何面对她呢?那日罗青惨死的场景走马观灯在脑中迂回,小玉犹豫了,房内的哭声依旧断断续续,时而清晰时而模糊,夜风微凉,却吹得人略有冬日的寒意。
小玉终究还是决定推开房门进去看一眼,即便是罗青夫人,她也只看一眼,小玉抬手轻轻推开房门,半月光景已然让着罗青府黯然失色,再无往日的繁华鼎盛之貌。
门,悄无声息的开了,小玉往里探了一眼,房内毫无灯火,音乐能看到月光从窗户上透过,洒在床榻前的屏障上,薄如蝉翼的屏障上,陡然硬着一个人的影子,那影子一动不动,像是躺在床上的死尸。
她一点都没感觉到死人的怨气,有的只是人的味道,小玉快步上前,果然,罗青夫人惨白的脸靠在床头,暗无明火的房间只有那冰凉如水的月光,散乱的长发从床头一直垂到床榻边上,罗青夫人如生锈的机器,迟缓的扭过头。
“是你?”罗青夫人明显激动了起来,扶着床头艰难的下了床,指着小玉的手指在二人之间不停的颤抖,全身都随之颤动,半晌,才挤出话语来:“你,把我也杀了吧。”
“夫人,我不杀佛人,佛人却因我而死,是我白玉对不起您。”小玉看着罗青夫人半月定然是滴水未进,骨瘦如柴,伸出的手能明显看到骨骼凸显,她想着罗青毅为她挡下那一剑的场景,普通跪下。
“我,一届凡夫俗子,不过百年光阴,唯一的亲人都离我而去,我却连自杀的力气都没有,真是可笑。”
罗青夫人扬天大笑,声音却因体力不支,压回了腹中,身体陡然摇晃:“我,正想寻个人,替我了断这残生,不是说妖天生神力,眨眨眼就能勾了人的魂魄,吹一口气就能杀人吗?你,杀了我……杀了我。”
罗青夫人抚着自己的胸口,另一只手始终扶着床榻,不敢直身。
“夫人,请珍重身体,待白玉了却余愿,定当着您的面做个了断。”小玉言语决绝,可抬眸看着罗青夫人乱发披散,哪里还是以前精湛细致的罗青夫人,她自从夫君死后独守家业,可此刻,她的躯壳和坚强随着她唯一的儿子一同碎在了地府。
就在这时,嗖的一声,小玉瞪大了眼睛看着罗青夫人喉咙中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身子软倒在地,一片猩红的血从她嘴里不断涌出,映着惨白的月光,触目惊心。
“夫人……”小玉起身探了探鼻息,只有出气没有进气,她嘴角却挂着一副满足的笑容,双眸直至的看着某一处,笑着,像是心爱的夫君和儿子正在那个方向等她,向她招手。
身后顿时传来一阵细碎的脚步声,小玉条件反射,整个身子弹了起来,直冲门外,月光茭白,一席黑影高挑站在远处,黑发狂舞,妖媚的眸光只有一条闪着晶芒的缝隙,他却笑着,似乎做了一件特别开心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