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霜霜……”
顺着声音,陈霜侧过头。
母亲蹲在她的病床前,双手抱着她的右手手掌。
好像上一次,还见她站在自己八岁的生日宴,拍掉她手中的要吃蛋糕的勺子,生龙活虎地骂她:“这么胖了还敢再吃”。
转瞬间,她两鬓灰白,皱纹爬了一脸。
“霜霜,”母亲颤着声,又喊了一遍:“你感觉怎么样?能看得见我吗?”
陈霜张了张嘴。
“妈……”碎着哑着,夹杂尘沙石子,短促的一声。
妈妈喉咙一哽,落了泪:“嗯!”
……
车祸事故造成十八人死亡,多人重伤。主要承担责任的小轿车司机和巴士司机,当场就没了。
关系到这么多孩子的生命,事故连着上了几周的当地报纸头版。
学生家长们集结起来,要告小轿车司机的家属、巴士公司、开发野山的施工队伍,一部分学生家长们觉得写生是学校组织的,校方也应该承担起很大的责任。
陈霜她家对于赔偿并没有太多的要求。经历此重大事故,她父母的心境变了很多,人活着是最重要的。
陈霜和许杏坐在巴士的最前排,医院里的医生说,陈霜能苏醒是一个奇迹。
她头部重创,造成脑血肿,身体有多处骨折,送来医院的路上一度检测不到心跳。经过一整晚惊心动魄的抢救,医生从死神手中夺回了陈霜的命,但她足足昏睡了十天才醒。
和陈霜一起送进医院的许杏,论伤势,她甚至比她轻一些。许杏比陈霜更早做好手术,但当晚,由于并发严重的心力衰竭,她又被推进手术室,后来再没出来。
许杏办葬礼的时候,陈霜刚醒不久。
她还没有完成复健,出行得靠轮椅,不去葬礼也不会有人苛责,只是陈霜自己坚持要去。
葬礼很冷清,统共没来几个人。
办葬礼的是许杏的表亲。尸体已经火化,摆在台子上的是一个瓷白色的骨灰坛。
陈霜拎了一篮子的白色纸花来看许杏,纸花是背地里喊许老师“许老虎”的学生们折的,里面写了一些他们要跟许老师说的话。
在烧纸钱的许杏表妹,给陈霜让出一个位置。
火舌无差别地吞没投入其中的纸张,纯洁的白、金灿灿的黄,燃成一堆死寂的灰黑。
篮中的纸花快要烧完,陈霜身边的人开口了。
“我姐……”
妇人盯着盆中的火光,灵堂太安静,她跟陈霜说话,屋子里空得能听见回音。
“我记得她小时候,走叛逆少女的路线,在外面玩呀闹呀,谁都不放在眼里。看着,她是特别凶的一个人,其实她很寂寞,特别想有朋友。我姨夫姨母很早就离婚了,她那性子成天气着我姨,我姨去年走的,咽气前还在骂她不孝。”
陈霜没有搭话或者提问,她能感受到,对方没有要跟她对话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