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娘,您是不是不舒服,我去叫您的侍女进来。”扶她坐到旁边供女眷休息的长榻上,初初问。
“不,不用,我想一个人待一会儿。”
初初心中一动,轻轻问,“是不是王爷他……受了伤?”
一滴泪珠从涂着精致妆容的妇人脸上滚落,顾妃的声音略带哽咽,“盛小姐,你先出去吧,我想一个人待一会儿。”
初初轻叹,见她的帕子掉了,便留下自己的,“娘娘,您要坚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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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座位上,大殿上正在演一支胡旋舞。领舞的女子一身火红衣裙,黑发像是火焰一样跳跃,她的腰肢是那样柔软,双腿纤细却有力,不知疲倦地旋转着。
初初听到有人道,“不愧是博雅大苑的任大家……”
“就是之前的头牌婀奴姑娘啊!听闻孟御史是她的裙下臣,窦大人的公子一直得不到美人的眷顾啊……”
和梨子走到她身边,侧耳低声道,“皇上问您,方才顾王妃是否有些不对。”
初初往上面看,年轻帝王正兴致勃勃地观看大殿上的舞蹈,冷亮的眼睛里满是赞赏的意味,犹豫了一下,向和梨子说了。
不一会顾妃回座,初初见她神色已恢复正常,脸上也补了妆。顾妃将帕子还给她,二人轻轻点头致意。
一曲正舞罢,彩声雷动。皇帝从座上站起,殿上渐渐安静下来。
皇帝拾级而下,先来到顾妃座前,顾妃忙站起,皇帝向着大家道,“老贺将军乃是先祖世交,在三十岁的年纪,他与先皇太宗合力成就雁门大捷,击退突厥王胡力;在七十岁的年纪,他带着儿子灭西突厥乙毗咄陆,我大周向西北扩一千里。众位臣躬,这样的精神叫做什么?”
除太后外,所有人都已站起,聆听皇帝教诲。
“老骥伏枥,志在千里。淮西王以苍生王土为己念,几十年如一,一意而贯之,一毅而贯之。当罔替!”皇帝冷峻的眼如新星灼亮,环视座下一圈,清声道。
世袭罔替!按大周建制,只有皇族封王可以罔替,异姓王爵多为三世而斩,一世一降。君无戏言,将淮西王定为世袭罔替,意味着只要大周朝在,贺家子孙皆可为王,成为铁帽子王是也。
顾王妃已是泣不成声,想到老王爷信中话语,心中大恸,伏地跪拜,“臣妾……代王爷谢陛下隆恩!”
众臣山呼,“陛下圣明!”
皇帝又走到初初座前停下。初初微微一愣,轻轻欠身,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到两个人身上。
只见华灯下面,年轻的帝王龙章凤质,俊美夺目,他很像他的父亲太宗,那一种咄咄耀眼的生机和英武,常有臣下奏事时不敢直视。卫国夫人身量颇高,姿媚而神端,冰魄一样的眼睛有着超出年龄的成熟,也让她看上去不再那么娇美。她显得冷漠,但是听闻她在西南被百姓奉为圣女,做了许多有益乡民的事情,隐隐约约又让人有一种不可描述的慈悲的感觉。后来佛教在中土大兴,后世有人考证,观音像中便有以她为蓝,此是后话,不知真假。
皇帝这时候的语气些微放松,“两年前西辟大理,夫人亦有功,”向着已站起身的顾妃,举起手中酒杯,“朕敬淮西王妃和卫国夫人一杯。”
有小侍忙跑过来给三人满上,皆饮下。
众目睽睽,皇帝座边上的方贵妃尤为紧张,腰身不自觉间坐直,不知道他要做什么。
初初饮了酒,脸上稍稍染上一层红晕,皇帝笑向众人道,“朕两年来食无味,寝无寐,不知是何故焉?”
盛初初不由窘迫,垂下眼,难免耳根却红如火烧。
大殿上气氛顿时活络,一个大胆的妇人道,“听闻陛下爱慕卫国夫人,是不是这个缘故呢?”
皇帝大笑,执起初初的手看着她道,“青青子衿,悠悠我心,但未君故,沉吟至今。朕欲聘君为妃,不知应我否?”
初初不敢抬头,却又怕他在众人眼前就来捏自己的下巴,勉强抬眼,面前的男子雍容尊贵,微笑的模样和清晨凶狠占有自己的简直不是一个人,她一时竟说不出话来。
一个妇人尖叫道,“卫国夫人,你再不答应,就换我好啦!”
一个男子的声音立刻道,“闭嘴!陛下,臣妻无状,回去定严加管教。”登时引得一片大笑。
初初低下头,四下里登时大彩,燕赜到她耳边道,“夫人,今晚留下来陪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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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雄郡,大将军营。
沈骥虽被封做镇国大将军,但并未开牙建府,京中以沈恭的伯爵府为家,在楚雄,则一直宿在大营内。
长夜漫漫,朴素单调的营房内,一灯如豆。
沈骥在灯下继续撰写记录自己的兵书。之前初初在时,曾帮他豢稿,两个人讨论,他决定不仅把自己经历的和西南行军所有的战役都记录下来,并且把操练的过程、行军、器物、地形都写下,此举颇有收获,竟对自己现在的操演和武器改良都有帮助。
不知哪一扇窗户开了,春风拂过后颈,他一时竟有她又偷偷从后面偎过来,捂上自己的眼的错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