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内所有的目光,都落在了那个从前被人嘲弄愚钝,连带着女院入院考试都过不去的女子身上。
皇帝适时开口,问出了所有人心中所向:“只是有一事朕也不太明白,你分明有着倾世之才,为何此前却半点都不显露出来?”
林朗不知道何时踱步至此,见状亦是点头:“是啊,你这孩子究竟是怎么想的。”
“这位林大人也是有意思,方才瞧着要挨罚的时候他不出来,这会儿倒是积极了。”
“等着邀功呢!”
“可能如他所说,是林水月隐瞒太深了吧。”
“回皇上的话。”林水月直起身,那双静水般的眸,幽沉沉的:“才学傍身,原本是好事,但京城对民女来说,无异于龙潭虎穴。”
“这……”
殿内气氛陡然变化。
林朗面色僵硬:“水月,你这是在说些什么,圣上面前,不得胡言。”
然而皇帝没有预料中的怒意,反而眼眸深邃地看着林水月,温和道:“为何是龙潭虎穴?”
他察觉到殿内古怪的气氛,宽慰她:“没事,今日朕替你做主,有什么话,你尽管说。”
这话不说则已,一说,顿时有人脚下发软。
林瑾钰几欲坐不住,感觉到四面八方打量的目光,是难堪至极。
所有人都以为,林水月想说的,是她与林瑾钰身世之事,以及她在林府之中的艰难处境。
未料到林水月却道:“回皇上的话,才学傍身,能成好事也能成就坏事,民女人微言轻,若出尽风头不免招来祸患。”
“民女出身乡野,比起斡旋于争斗,更喜好平静安稳之生活,也更明晰在无人为民女撑腰做主时,最应当做的事,便是收敛锋芒。”
她每说一句话,殿内便更加安静一瞬,皇帝眼里的欣赏,已然不加任何掩饰。
他上下打量着林水月,不由得在心中惊叹。
可惜生作了女子,若为男儿,只怕与那惊才绝艳的裴尘不相上下!
“那你如今为何又不遮掩了?”这话,是太子问的。
林水月微顿,随即躬身道:“前些日子,鄞州突发雪崩。”
殿内忽而安静了。
皇帝回过神来,面色发沉。
鄞州雪崩之事,已经发生有月余之久,可直到前些日子京城才收到了消息,皇帝勃然大怒。
派出去的官员不知何时才能赶到鄞州,等他们到了,那边伤亡已经不知几何,每思及此,皇帝便寝食难安。
这些日子以来郁结于心,多日不得开怀,直到今日听闻无钱之事,方才稍好了些。
“林二小姐,我问的是你的事,你扯到了鄞州做什么?鄞州事大,可这与你一个闺中小姐又有什么干系?”太子满脸不悦。
林水月却忽而抬眸,眼眸里光芒大盛。
“早在去年,民女便生出了避世的心思,几幅画作拍卖得来的银钱,被民女用来置办了产业,其中一个最为主要的产业,便是在鄞州。”
“鄞州雪崩之后,这条所谓的避世之路,便彻底的塌了,民女也是那时才明白,天下是所有人的天下。”
她微顿后,扬声道:“而天下兴亡,匹夫有责。*”
“为救鄞州雪灾,民女特闭门三月不出,画了三幅画作。那三幅画作,便是此前在江南、蜀州、燕云三地分别竞拍出的《金刚卷》、《鹊羽图》、《安喜乐》。”
“三幅画作共筹得善款四十万两银,已经于半月前投入到了鄞州雪崩事务之中。”
方才还喧嚣的大殿,一瞬间陷入了诡异的沉静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