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已经想好《国家律师报》上一条八卦新闻的标题了:“拉斯维加斯一位著名律师因入室盗窃被判五年监禁”。而且这事指不定还会传回国内,他可以想象徐天赐笑得浑身抽搐口吐白沫的情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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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值深夜,屋子里一片漆黑。楼下那条狗还在狂吠,不把整个街区的人招来誓不罢休。顾言觉得自己像一个夜闯少女香闺的采花大盗。可血流不止的腿提醒他自己最多算只偷腥失败的猫。
从阳台出来是一条走廊,通向几间房间。他依次开门看了看,最后在卧室停下了脚步。
室内并不像他想象中那样安静。浴室内有水流声哗哗地响,落地灯发出柔和的光,床上大衣、衬衣、睡袍交叠在一起,纠缠地拧成一团。书桌上大喇喇地放着几份法律保密文件,最上面就是一份和纽约交响乐团的合约。
胆子那么大,真不愧是他老婆。
顾言随手翻了几页,目光又落到一旁的档案袋上。里面是苏一诺近几年的病历资料,从六年多前她到美国开始,按时间顺序排列。
她一直失眠,有轻度厌食症,这他是知道的。但他不知道她有低血压,也不知道她一直在看心理医生。沈萱自杀事件的影响比他想象中更大。
最后,他的目光落在一年前的一份检查报告上。
那是一份妊娠诊断书。时间是他们回国前两个月。
他的呼吸猛然一窒,双手在颤抖,但仍然继续往下翻。
一张人工流产手术单。
他一直知道她讨厌他,讨厌到不愿意跟他生孩子。他一直告诉自己,做丁克不是挺好,反正按照计划他们总有一天要离婚。可他从来没想过,他们竟然早就有过一个宝宝。
那么小,还不知道是男是女,就这么没有了。
他还记得那段灰色时期。那时他们结婚才一年,他的父亲突然去世,他匆匆带着她回国参加葬礼,之后就是继承顾氏,然后是他们的争吵,冷战,渐行渐远。
最开始,他还对自己说,她只是他们计划中的一颗棋子,他怎么能对棋子动心?
可后来……
顾言轻轻合上病历,放回原来位置。灯光依然柔和如水,他陷在往昔的回忆里,没有听到浴室花洒关掉的声音。直到一个柔和的女声从身后传来:
“你已经认识言言了?”
他浑身一震,像个穿着背带裤、做坏事被抓包的孩子那样,缓缓转身望向浴室。
苏一诺裹着浴巾站在门口,头发还在滴着水。她的目光若有若无地划过桌上的文件和病历,又看向他受伤的腿。双目对视的刹那,两人都尴尬地避开视线。他们像两个因为生活磨难分手的旧情人一样不知所措。
“……那条狗叫‘言言’?!”顾言的情绪调整得颇快,再开口时,语气已经变得气急败坏。
“横什么横,你不觉得现在应该是我问你?你半夜跑来干嘛?”
桃花眼微微眯起,他气哼哼地扬眉:“怎么?有野男人藏着掖着?不欢迎你老公?”
女人淡淡地看了他一眼,眼中并没有过多的情绪。她走到床边,插上吹风机的插头。顾言不依不饶地贴过去,作势要替她吹头发。迎接他的是一只毫不留情的枕头。
“滚。”
他深吸了一口气,心平静气地开口:“今天自杀的那个年轻人,他父亲当年就是从帝国大厦顶层跳下去的,那时候还没有防自杀的栏杆。之前一个多星期,他天天都到那里去。”
“顾言,你想说什么?”
“他的死只是意外。你不用……”
“你是想提醒我,当初沈萱的死不是‘意外’吗?”
顾言的眉头皱了起来,气氛骤然变冷。他像个毛头小子一样急冲冲地赶到美国,又背着身败名裂的危险非法私闯民宅,这一切的原因只是担心她误会。他知道今晚发生的事一定让她会想起两年前的枪击案,他不能让她一个人。可眼前的女人非但不买账,还浑身带刺。
房间里一片死寂。过了许久,苏一诺突然发出一声笑:“顾言,你总以为我什么都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