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坐上了飞机,心中怅然。他要了一个靠窗的座位,低头看了一眼远远靠着一条细细的登机口连接起来的候机室。摧心剖肝的些时候过去了,他只觉得满心麻木,觉不来喜也觉不来悲。临行前他收到了老教授发给他的邮件,关柏直言自己不愿意跟着团队一起从北京走,教授无法,给他发了伦敦那边实验室的地方。
他伸出手指在舷窗上比了比,他再也不会回到这个地方了。
关柏就这么悄无声息的走了,傅杨觉着怎么都喝不醉,他踩着不甚清醒的步伐,三更半夜又生生走回了公司。公司保安不敢拦自家醉醺醺的总裁。傅杨晃悠着按了电梯,我得去找关柏,关柏在什么地方?天这么冷,他去哪了?
他推开了自己办公室的门,里面空空荡荡,他没有忘记那天在这里被摔碎的心,傅杨怔然站在巨大的落地窗前,看着远处星星点点的灯火,所有的人都睡了。傅杨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他觉得自己总有一天要把自己逼疯,关柏在的时候他就像是扎了根那样,如今他不在了,他才觉得自己像是无根的浮萍。
他想地出了神,办公室门忽然被敲了敲,他迟缓地转过头,背后站着裴远。
裴远保持着敲门的姿势,问他,“怎么还在公司?”
裴远也不算好,要是傅杨没喝醉,他应该能看出来裴远也是双目猩红,满身颓然。只可惜傅杨什么都看不大清楚,裴远对于关柏傅杨两人之间发生了什么心里清楚,看傅杨脸色不对,他叹了口气,走上前去,“你再不来公司,我就累死了。”
傅杨垂了垂眼睫,“那你先告诉我关柏在哪?”
这些年傅杨跟着裴远在商场上来往,几乎是无往不利,他也越来越老成,任谁见了都夸他有傅宁海年轻时候的影子,他自己也这么觉得,这样稚气的交换已经在他身上消失无踪了。
裴远忽然心里一软,这个样子的傅杨,太像几年前刚来的时候了,那时候他才十八岁。他换了个姿势与傅杨并肩靠在办公桌上,毕竟他不想说的只是许彦家的位置,如今关柏已经走了,自然也没什么好隐瞒的。
“他去南方了。”裴远拍了拍他的肩膀。
可他手掌下的肩膀却忽然颤抖了一下,傅杨缓缓抬头看他,“你怎么知道。”
“许彦让我送他走的。”裴远有一点尴尬,但他也没觉得有什么,直到傅杨的拳落在他的脸上。
裴远被傅杨打蒙了,他还没说话就看见傅杨的眼睛几乎血红,他咬牙道,“你怎么能不告诉我,你明明知道我……我在找他。”
裴远听完不由得气笑了,捂着脸站直了身体,然后掸了掸西装,“傅杨,你是只有三岁吗?”
“我告诉你,然后呢?你去找他?”
“你是觉得他走了这件事情怪我们都没跟你说?还是怪他运气不好,你没接到他的电话?”
这些话近乎是□□裸将他那个不敢触碰的伤口揭了开来,傅杨无言以对,他握紧的拳松了开来。
裴远往后退了一步,“你再不回公司,我就只能给傅叔叔打电话了。”
傅杨什么都没听进去,他转身要出门,裴远觉得傅杨脸色不对,他伸手抓住了傅杨,“你……”他话还没说完就被傅杨身上传来滚烫的体温吓着了。
“傅杨!”他正色道。
傅杨伸手想挣开裴远,可惜实在是没了力气,他半跪在了地上,裴远将人架起来,“你怎么回事?去医院。”
傅杨捂着胸口痛苦地皱着眉,“我要去找他。”
裴远被他缠得怒火中烧,干脆放了手,没想到这人竟然真的手脚并用往电梯门口爬。
裴远冷淡的声音在身后响起,“你赶不上了,关柏昨天早上就走了。”
是啊,我赶不上了,这样的念头将他砸得再也起不来身,他终于停下了,晕在了电梯门口。
裴远觉得自己真是欠了傅家人了,打了楼下保安电话将傅杨一个120扔进了医院,他早就应该去医院了,他烧得浑身滚烫,可自己却一直没发现,这两天酗酒失眠无疑雪上加霜。裴远百忙之间抽出点时间给医院打了个电话,果不其然傅杨不见了。他伸手按了按眉心,然后拨了一个电话。
他醒来的时候睁开眼就发现自己挂着吊瓶躺在医院里,医院里泛着森冷,哪怕是有厚被子也没用,他忽然就有点明白关柏为什么那时候总不愿意在医院里呆着了。他自己拔了针头,然后裹了裹大衣,他径直打了车去机场。
就近买了最近的一班飞机,他坐在候机室里垂着眼睫,他应该还在发低烧,身上忽冷忽热,嘴唇苍白干裂。手机忽然响了,是齐嘉的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