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吧,反正没人欺负你就行。”张觉歇够了,站起来道,“上我家吃饭不,吃我姥姥包的饺子。”换平日时聆早答应下来了,但今天他有别的计划:“不了,我下午得回‘怡乐’拿点东西,今晚在敢心家见吧。”“也行,”张觉不知道时聆很久没去音乐机构了,“那礼物我先抱回去,往里面再塞个贺卡写点祝福什么的……也签上你名儿!”两人分头走,张觉家就在附近,直接抄小道走,时聆回大路,跳上了一辆公交,在后排找空位坐下。或许是刚刚走急了,时聆的心脏蹦得特别快,公交摇摇晃晃地启动,他抓着身前的扶杆定了定心神,摁亮手机对着窗外的街景拍了一张,给商行箴传过去。指头悬在键盘上方几番删改,时聆发过去一句:买好礼物了,去同学家途中。后面跟了个pleadgfaceeoji,也不知道三十一岁的商行箴买不买他的账。--------------------想要海星qaq感谢:企鹅煎蛋的1袋鱼粮,serenag的1个猫薄荷,你在心脏间的1袋鱼粮,!!!感谢大家的收藏评论海星星!!!我想要你这路车途经九枝华府,一个中规中矩的城市别墅区,公交到站时只有时聆一人下了车。门卫正拦着辆外来车问东问西,瞧见有人过来,朝这边分了个眼神,时聆径直刷门禁卡从人行道进去了,没走几步又听见身后门卫跟那个cao着外地口音的司机据理力争起来。时聆轻车熟路摸到齐家门口,院子的铁艺门锁着,从缝隙间探进目光,矗立在花园中的房子敞着条门缝,但里面黑咕隆咚的,什么都看不清。他拨弄几下铁门的智能锁,如他所料,在他离开齐家的这十几天里,齐文朗就给锁换了个密码——也可能是许屏换的。按时聆的了解,这个时间段应该是齐家的佣人在搞卫生,许屏要么午睡,要么出去了。半封闭的车库不见齐文朗的车子,时聆安心了些,两手在衣服上蹭了蹭。明明不久前他还是住在齐家的一员,现在进来却要偷偷摸摸。不过时聆不想惊动任何人,他抬头在心里丈量了下铁门和门柱的高度,这个做法他在来时的路上就预想好了。铁门发出轻微的吱呀声响,被午后的鸟鸣蚕食了不少,时聆攀着铁艺门繁复的花纹往上爬,他小时候跟张觉一块儿玩的时候连爬树都不敢,此时也不知哪里生出的勇气。门顶端有尖锐的铁栏,除非他这辈子就想这么废了,否则必须得从旁边的门柱过去……但是门柱上方有颗光滑的灯球。时聆借着脚下踩在门横栏的力道狠劲儿一蹬,蹿上门柱顶部喘了口粗气。灯球被白天的日光晒得滚烫,他摊开手掌看了看,才发现自己的手心被铁锈磨得发红。正思忖着要怎样从门柱下来,门廊那边忽然响起急乱的脚步声:“你这人搞什么!光天化日入室抢劫呢!赶紧下去你……”时聆抬起脸,那四十岁上下的佣人登时哑然,好半晌才道:“时聆?”“田阿姨。”时聆伏在门柱上,沉声静气道,“我回来拿点东西,但是开不了门了。”田阿姨左右瞧了瞧,走过来护着时聆从门柱上下来,为难道:“咱们都以为你搬外面住了呢……你房间的东西,我帮你挪到杂物房去了。”时聆没有丝毫情绪起伏:“我房间住人了?”“没有,”田阿姨压低声音,“是齐太太吩咐清空的。”这个称呼时聆听了十多年,他嗤笑一声,不以为意道:“知道了,我去书房找点东西。”他闷声往前走,田阿姨在后头紧紧尾随:“你想找什么?我搭把手吧。”无需多言,时聆自然懂她的顾虑,因为近半月的失踪,齐家从上到下默认把他这号人从这个家里剔除出去了,从前是心理默认,从今往后是事实默认。所以他今天过来,是以外人的身份,他们得提防,得留心眼。时聆没阻止田阿姨的步步紧跟,他熟络地推开半掩的门,像往常无数次放学归来,不换鞋子兀自朝楼上走,但以前是回避,现在是理直气壮。正要步上二楼,他停住了,许屏正站在梯口瞪着他。这个一上一下的对峙站位,他一瞬间扣紧按在扶手上的手,随即想到后面还有个田阿姨,他又放松下来。“我过来拿点东西,马上就走。”时聆说完踩上了最后两个台阶,闪身就进了书房。“那是文朗的书房!”许屏冲进来,一掌拍在门板上,“你是拿啊,还是偷?!”再难听的字眼也比不过许屏的声线更让人不适,时聆仰头搜寻着靠墙的整面书柜,动作不急不缓:“拿。我有个谱子落在这里了,找到我就走。”这个书房的布局时聆是最熟悉的。不单是家具的布局,更包括每一件物品的摆置,比如齐康年生前最爱翻看的《城市的胜利》在第二排右数第七本,它的前后都有什么书籍;再比如,桌上那排笔架的每一支钢笔属于哪个品牌;还有他上次向商行箴编的借口扯到的财经杂志,其实他真的看过那个访谈,只是没记住对方的脸。许屏在边上跟田阿姨争吵,更准确的说,是许屏单方面在质问——“你怎么看门的?谁让你随随便便放外人进来的?”“不忍心?我看你是不忠心吧,这话我都叮嘱多少遍了!”“我让你扔出去的东西扔了吗?不会还堆在杂物房吧?”许屏吵嚷的间隙,时聆已经把靠边黑色文件夹里抽出来的几张纸对折好夹进一本做了笔记的曲谱里。“行了,”他朝书房门口走去,“我走了。田阿姨,杂物房的东西扔了吧,没什么值钱的。”突如其来的静默里,时聆回身朝许屏望去,她并未施妆,但面色比齐康年出殡的那天更红润,气色也好上不少。
许屏皱眉扫了眼他手上旧得起毛边的曲谱:“还不赶紧滚。”“我哥呢。”时聆问。“攀什么高枝呢?”许屏摸着指甲盖儿上镶嵌的细钻,“以为谁都跟你似的抱着那破琴过一辈子呀?我家文朗得顾公司,不然他爸干嘛要放心把担子给他?”时聆的指腹划过书脊,目光阴晦地直视许屏的脸,好几秒才挪开,越过她一声不吭地抱着书下楼。脚底踩实楼下最后一阶,他侧过身抬目看着对方:“没看见他,我下次还来。”时聆翻门进来时有多狼狈,从敞开的大门出去就有多坦荡,他走出一截距离,迟钝地感到左膝下方的刺痛,可能是蹬上门柱的时候蹭伤了。园区的绿化草坪置放了几处大小不一的不规则石墩,时聆上学时曾见晨运的老人在上面歇息,放学时也见过人家遛的小狗抬着后腿在那里撒尿。时聆挑一块没被撒过尿的坐下,先把曲谱塞进书包,然后小心翼翼地将裤管捋起来。膝盖下方果然蹭破皮了,浅浅的一小片,渗出细细密密的血珠,幸好隔着裤子,伤得不太严重,这么点刺痛也不是无法忍耐。包里有纸巾和没喝完的矿泉水,时聆沾湿纸巾,一点一点抿净伤口上的血,然后伸直左腿,干坐着咬牙等那丝最初的刺痛感过去。静谧的园区由远至近传来车子的引擎声,时聆循声望去,是那辆在园区门口碰见过的小型厢式货车,此刻居然停在了齐家门外。手机贴着大腿振动,时聆无暇揣测齐文朗在拍卖会或别的地方一掷千金拍下了什么,掏出手机解锁打开微信。商行箴回复了他四十六分钟前的消息:你在家的分享欲好像没那么强。好吧,商行箴没有理解他发pleadgface的用意,时聆回了句模棱两可的话:我也不知道。直等到擦伤的痛感渐消,手机也没再振动过,时聆又弹过去一条:叔叔,我会早点回来。这个称呼明晃晃呈现在聊天界面,跟亲耳听到是差不多的冲击力,商行箴握着手机轻叹一声,回道:你早上已经说过了。揣起手机,他抬眼看向屋里忙活的几人:“弄好了吗?”孟管家负责监工,将插头连上插座,说:“好了,商先生你检查下。”两个送货的工人自动让开道,商行箴走上前去,通电的娃娃机亮着一圈灯光立在他面前,他好不容易才从一溜的粉红色里相中了豆绿色的这台。cao作台的凹槽里盛着上百枚硬币,商行箴摸一枚扔进去,机器启动,他晃了晃抓夹,说:“行了,就这样吧。”其中一个工人把娃娃机的钥匙交给商行箴:“在爪子缠几圈医用胶带更容易抓上来。”“不用,”商行箴说,“没挑战性的东西很快就会玩腻了。”孟管家送两个工人出去,商行箴独自在棋牌室多呆了一刻钟,整个过程一直盯着角落多出来的那台机器,别说与棋牌室,它与整个地下一层、整幢别墅的风格都格格不入。今天这东西被搬进门的时候,向来稳重的孟管家也感到惊讶:“商先生,这是你买的?他们没送错门吧?”明明不用他搬货,也不用他动手组装,可他仿佛到现在才有空闲思考,他怎么就买了这么个丑东西摆在家里。现在还能退货不?地面堆着乱七八糟的大纸箱和泡沫板,孟管家回来清理,随口问了句:“商先生还在这儿呢。”“先别跟时聆说。”商行箴说。孟管家将纸箱压成板状,笑道:“给小聆买的啊,我以为是给小宇的。为什么不让他知道?买都买了,这么大块头戳这呢。”商行箴正因为想不出充分理由解释自己为什么买了这东西,所以才让孟管家先瞒着:“你把它电源切了,找块防尘罩给它盖上。”孟管家乐呵呵的:“匆匆忙忙哪来的防尘罩?”商行箴挺没良心:“商宇的钢琴不是有现成的么,尺寸也差不多。”孟管家将泡沫板搬起来:“得了吧,小聆住进来这么些天都没往这层跑过,他不会发现的。”因为这句不咸不淡的话,商行箴又在棋牌室里多呆了一刻钟。晚上七点刚过,商行箴收到了时聆今天发给他的叔叔的小这座城市温差大,商行箴没开冷气,降着窗让凉津津的晚风灌进车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