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箬大叫冤枉:“先生,我承认我的确很想看桥和林发展出感情线,但我真的没有幸灾乐祸。”
黎简昀则相对比较内敛,他温和地笑了笑,一贯的好家长形象:“先生说得对,我会好好反思的,好好教育这两只。”
“那些都是小事,现在事情已经这样了,我们应该先讨论下该怎么办。”麦肯恩先生并不追究责任。
几个学生都点点头。
麦肯恩先生接着道:“昨天跟桥单独沟通了很久,现在再看这份记录,我发现,她在见到桥之前虽然出现了幻觉,却看不清对方的脸,那个‘白’也只是在一个角落看着她,很少有亲密接触。事情的改变从她接受桥的治疗开始。桥说,林曾经说过他更符合她心目中那个偶像的形象,如果没有这个‘白’,她一定会喜欢桥。我们是不是可以这么理解:在过去的很长一段时间里,白对于林而言都只是一个抽象的存在,直到桥出现,虽然她不知道这就是她喜欢的人,可是桥的气质太符合她心目中的形象,磁场发生效应,填补了她心目中拼图缺失的一块,所以她才能见到她所谓的真正的‘白’?”
几人连连点头附和。
时桥南道:“昨天跟您聊完,我也在想这件事,会不会其实是我刺激了她。”
江箬摇摇头:“你顶多给了她灵感。她就是叶公,有了一幅画,只缺一双眼睛,你的出现就像是画龙点睛的一笔,给了这幅画灵魂。”
“这有什么区别吗?”言聆风道,“她哥哥怎么说?”
“他说,如果有必要,建议我们将她强制收容。但我觉得没必要这样,她只是在一个方面出现了幻觉,并不会影响正常生活和其他人,如果强制收容反而可能导致病情恶化。”时桥南仍然坚信林寂是一个正常人,或许他只是希望如此,这样可以减轻他的自责和愧疚。
其他四人马上懂了他的心思。
黎简昀点头道:“其实我也这么觉得,只要她肯接受治疗,按时吃药,并不会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一旦强制收容,反而会给病人造成精神压力。正常人被关进精神病院几年也会疯的,何况她一个真正的精神病患者。”
“那她愿意重新回来接受治疗吗?”言聆风问出了所有人的疑问。
时桥南遗憾地摇摇头,道:“我再试试吧。”
江箬拍了拍他的肩:“拿出你的真心,兄弟。精诚所至,金石为开。”
时桥南哭笑不得。
麦肯恩医生看着面前的档案,皱起眉头:“她最近的这些梦……”
时桥南翻了翻面前的文件夹,拿出两页纸,目光落在纸上。那上面密密麻麻的内容,正是林寂最近的梦境文字稿。他透过那白纸黑字,像是身临其境于林寂的梦中,目睹着她的疲惫,又感受着疲惫之后她的放松,好像炼狱三十年只是为了弥补曾经的一念之差。
时桥南如鲠在喉,过了好一会儿才道:“我知道是怎么回事,我会再想办法跟她谈谈的。”
现在的关键是怎么让她回来。
第45章第44话
时桥南没有说出口的是,最近他也在做梦。
他梦到他骑着小时候最爱的一条牧羊犬走在漫长的路上,走着走着却把狗弄丢了,他找了很久,最终无功而返,然而当他踏进现在生活的小区,发现竟然是林寂家所在的小区,那只训练有素的牧羊犬正跟林寂在楼下等他。
他还梦到他回到了大一那一年夏天,他与任语初走在平江路上,并肩缓步,短短不足两千米的平江路在他的梦里变得没有尽头。任语初不是与生俱来的知性感觉,而是浑身散发着复古气息。他们谁都没有开口,可是他知道他们会一路走下去,直到天荒地老……
他甚至梦到下班回到家,母亲千里迢迢地赶来看他,给他带来了小时候哭闹着想要但最终没有得到的玩具。
他醒来后立马将自己的梦记录下来,一一分析。
按照弗洛伊德的理论,“梦是一种(受抑制的)愿望(经过改装的)实现”,我们大部分的梦都是为了实现某种愿望。
他小时候曾在边境军区生活过几年,那时候没有别的玩具,常年跟军犬、军马玩耍,骑军犬成了他的一大爱好。当时他最爱的一条军犬叫作白虎,他放假去探望外公外婆,再回来时白虎就不见了,父亲告诉他白虎走丢了。他每天出去找白虎,最终也没有找到,好几周都在晚上哭着入睡。长大之后,他才隐隐意识到白虎应该是去世了,于是没有跟白虎告别就成了他心中的遗憾。
任语初、小时候求而不得的玩具,都是他此生未完成系列。
思及当下,不需要多么高明的分析,他也知道这些都是因为林寂。这些梦连隐意都没有,几乎都是显意。林寂刺激了他心中盛满遗憾的潘多拉盒子,她打开了它,让他平静难起波澜的心再起涟漪。
时桥南别无他法,只好再度来到林寂家。然而,在安全门外按过门铃,对讲机里传来的是林寂语气冷硬的话。
“时医生,你走吧,我现在没法跟你冷静地交谈。”短短十几个字,就将时桥南拒之门外。
时桥南还没来得及给自己辩驳,林寂已经关了对讲机,他再按,那头就没了回复。
时桥南站在对讲机前,苦笑不已。
他给林寂打电话,林寂不接;给林寂发消息,林寂不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