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姗耘所料不错,裴岳这时候脑子还疼得厉害,坐在马车上苦苦地想:不知是家乡酒烈,还是酒不醉人人自醉,以往还能喝些,昨夜竟然被撩翻了,也怪他太好说话,父母官儿面前舍不下面子。
他第六次挑开车帘,四下乱看,周遭的风物似乎有那么点儿印象,又似乎都差不多。离开时他太小,这条路又已走过了十年,怎会还记得。
裴岳问:“帐篷带齐了吗?”
他此次带了个小猴儿崽子出来,叫尤五六,外号“油葫芦”,油葫芦笑师父:“师父,您怎回家变得啰嗦了。都带齐了,就是您想尝尝露宿的滋味儿,都够。”
裴岳瞪他一眼,威不起来,放下帘子,独坐车中暗自激动。
向导喊道:“前头就是裴家村。”
裴岳探出头来,说:“停,停。”油葫芦把他扶下车,裴岳放眼找记忆中的景物,忽然眼睛一亮,朝一个土台走过去,口中道:“这里我认得,从这土台上望去,最近的就是我们家的草房”
话音却掐断了。
映入众人眼帘的,是一座占地宽阔的院落,青砖黑瓦,十分气派。
裴岳眨了眨眼。
向导指着那大院子说:“大人,那就是裴宅,哦,就是大人家的宅子。”
裴岳目瞪口呆看着村口乌泱泱一片人潮----这是全村老少都出来迎接他了吗?
裴岳眼眶有些发热,他在人群中寻找自己的爹爹和兄弟,打头的一人扑上来,抱住他:“儿啊!八碗啊!”
裴岳记忆中爹瘦得跟条韭菜一样,这人扬起脸,满脸涕泪,裴岳这才依稀从这张圆胖的脸上找出爹的样子,感慨万千地反抱住爹爹,而后被众人拥入祠堂。
裴岳连醉了两日,精神不济,熬过祠堂一关,终于回到家中,无奈好些乡亲并不散去,围着裴岳看。
裴父早有准备,另在屋外开了流水席。
不断有人上前来叩头敬酒,裴岳脑袋里一根筋一抽一抽地疼,胃里用东西上涌,捂住嘴找痰盂,却见众人领会他的意思,全停下四处找痰盂,即便是不明白的,也学着其他人弯腰四处瞄,做出勤勉的样子。还是他大哥身手敏捷地捞起桌子地下的痰盂,笑捧到裴岳面前,接着。
裴岳忙站起来,夺过大哥手中的痰盂,跑出门外,大吐起来。
“割了小鸡儿,会跟女人一样怀孩子了吐”一个清脆的童音问道。
裴岳心中咯噔一下。
早有人把这孩子的嘴捂住,边扯走边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