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迎一送,此间不过匆匆数月。
只不过这一次,宋景仪站在叶铭修身侧,银甲红缨,英姿勃发。
皇帝与将军之间仍是那些老套的过场言辞,叶绍卿分毫没有听进耳中去,他站在皇帝身后,只是怔怔盯着宋景仪看。
他迎着日光清晰俊逸的眉眼,一启一阖的嫣红嘴唇,白净得找不见一点即将战场厮杀的狠戾。
响在叶绍卿耳边的,是宋景仪昨日在院中对他说的那番话,翻来覆去。叶绍卿摁着城墙,那墙砖粗糙,硌得他手心生疼。
直到众人三呼万岁,叶绍卿恍然回神,便见宋景仪翻身上马,与叶铭修比肩而去。
那日他闭口不言,低眸不视,今日他享君王厚望,沐万人景仰。
那日我眼中无他,今日他目中无我。
确是截然不同了。
“可还无碍?”叶铭修压低声音问道,“随时可叫魏纯过来。”
暑气渐盛,宋景仪额角沁出薄汗,他摇头,“再走一段吧。”
即便已出了城门,宋景仪却仿佛仍能感到叶绍卿的目光粘在自己背上,比那日光更热上几分。
他心中竟有些嘲讽,既优柔寡断,又何必贪心痴望。
久不骑马,孩子在腹中连连作动,宋景仪伸手压在腹上,隔了层衣与厚重的铠甲,摸也并摸不出什么来,只是小东西好似感受到宋景仪掌心的温度,慢慢安静下来。
叶铭修察觉他的动作,又道,“此次北上,可是不打算再回金陵了?”
宋景仪手依旧贴着小腹,淡笑点头。
唯有叶绍卿不知,他二人这一别,一人盼再见,一人决不见。
殿内角落立着长脚铜鑒,里头盛着冰块。
婢女续了香,恭谨无声地退下去,整个殿内竟没有留一个下人。
一人负手立在竖屏之前,墨色薄衫贴身勾勒出他长腿蜂腰,袍尾金线绣蝶笼团花,将那袍子的沉闷扫去,生出些艳丽高华来。
那竖屏之上却不是花鸟山水亦或好诗妙文,却是一张战事地图。北蒙至大启,各郡县道路都分明标出。
那男子细细看着,并不做声。
高台主位,另一人躺在长椅中,一手撑面,一脚曲起,踩在那名贵的锦垫之上。那只脚上的靴子帮极高,几乎裹住了整条小腿,靴上绣鹰,目露凶光。那人另一只手把玩着一把短短的弯刀,刀鞘上锁纹鎏金,镶嵌硕大宝石,华丽非常。刀柄更是雕刻着一个狼头,怒目呲牙,很是渗人。
两人互不搭话,殿内安静非常,只有刀子磕碰手掌的微弱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