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课上的好好的,祁钰突然请假,陪父母出国去了。说是陪玩,其实是祁钰的父亲祁志国在纽约有个会议要开,原本只想带着夫人去——两人都是早年海归,不需随行翻译,因此邀请方事实上多安排了一个位置。祁志国打电话问候祁钰脱臼的脚腕时,客气地问了句,结果这没眼力见儿的宝贝疙瘩还真同意了。
祁钰也是答应下来以后才发现自己有些多余,但他有几个朋友在纽约读书,大部分时间与他们厮混在一起,可以当隐形人。何况自从周承修发了好人卡,他和周承修之间的关系就有点微妙了,实在需要来点酒精。
这天晚上,祁钰和几个朋友喝醉了,一起疯闹着跑到高楼顶上吹风。纽约的夜景非常美,是如果身边没有爱的人一同分享,会觉得可惜的美。
望着脚下的辉煌灯火,祁钰才恍然发觉,原来他有那么喜欢周承修。
比想象中更喜欢。
周承修头天晚上一连赶了两篇论文代写,早上睡得昏天黑地。微信的视频请求音锲而不舍地在他耳边狂响,他迷蒙着眼看清来电人是祁钰,便接了起来。
“周承修!”祁钰那边的风声有些大,摇头晃脑地,隐约能看见脸庞的精致轮廓。“我用流量给你发的视频哦!”
“你喝醉了?”周承修皱了皱眉。
祁钰答非所问:“我给你唱首歌吧,唱什么呢?……1,2,3,起!——我不管你是谁的谁是你的我是我的!让心跳动次动次动次动次感觉活着!嘿!……”
霎时间魔音贯耳,绕梁三日不绝。宿舍还有人在睡觉,周承修连忙调小了系统音量,试图制止道:“祁钰……”
跑音届diva祁钰同学却不打算停下,加入即兴改词不说,还即兴往里加语助词:“我不管站着坐着躺着趴着都要快乐,嗝,让音乐动次动次打次打次快要聋了,哟!不喝了不喝了不喝了真的不喝了!伤心的人别听慢歌~嗝嗝……”
周承修哭笑不得,无奈望着祁钰横跨太平洋发的酒疯,带着手机起床洗漱。偶尔回应几句,直到祁钰折腾得手机没电,自己挂断为止。
下午难得没课。
周承修原本想在宿舍里准备注会考试,尹宏宇却敲了敲宿舍里的门,再平常不过地邀请道:“周承修,走啊,吃饭去。晚上去对门打牌。”
尹宏宇是祁钰的朋友,他们出去玩时总拉上周承修,但他一直认为他们只是祁钰的朋友,而不是自己的:“我?祁钰不在。”他有些犹豫地回答。
尹宏宇满脑袋问号:“祁钰不是在美国吗?管他干嘛,走了,都楼下等着呢!”
周承修不好推脱,跟着一块去了。四五个人吵吵嚷嚷吃完饭,回宿舍打牌。
几轮战罢,周承修仿佛赌王附体,手气好得不得了。眼看又要赢一把,耳边忽然响起祁钰说过的话:“猪,你老赢钱大家就不爱跟你玩儿啦,赢太多记得输几把。”周承修觉得有道理,收了手,依法炮制,故意放水让对面赢了。宿舍里气氛果然愈发火热,有赢有输,你来我往的。
玩到宿管来煞风景,聚集的人群才一一散去。周承修回到宿舍,在桌前坐下,无意识地敲击着桌面。
人群的喧嚣似乎仍在耳畔,周承修忽然意识到,几个小时前,被他定义为“朋友的朋友”的人,其实早已经是他的朋友了。
他居然了解他们的生活,外号,甚至过去的糗事。他知道该对哪个迎面走来的漂亮姑娘起哄,他听得懂他们那些奇怪的笑话,当他们说某某球队赢球时,他也知道该恭喜它,还是骂它。
周承修非常想给祁钰打一通电话,又不知道说什么。他想下楼买酒喝,伸手去摸钱包,打开钱包时,手不由一顿。
寝室里光线昏暗,他缓缓从钱包夹层里拿出一张照片来。
是和方源川的合影。像素很低,不像是相机拍出来的。照片上,周承修搂着方源川的脖子,笑得非常开心,而方源川的手扶在他的小臂上,右手有些无力地比着中指,好像是抬不起来似的。神情是熟悉的那种不耐烦,仔细看的话,却能感觉到他也是在笑的。
周承修将照片背过去,后面写了一串潦草的小字:
北郊男子监狱,方源川。
地址:L市季河区红星街十字路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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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回去?不回去你想去哪。你是不是——”
“不是,我不想被你扔去国道喂狗。”周承修赶在方源川之前接过话头,“但我不想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