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邱天元有一个朋友,和我之间存在一些过节,也因此,最开始他对小椿不怎么友好。”他缓缓地说着,尽可能地回忆起全部的经过,“但是在第一次月考之后,邱天元忽然开始帮小椿补习,我去看过几次,他的那个朋友很多时候都坐在旁边,他的态度同样……”白云鸿皱了皱眉,“让我觉得他很不耐烦。”
“但是小椿自己觉得高兴,我就没有说什么,为了避免和他那个朋友见面,我也少去了。”白云鸿接着说,“后来他就帮小椿补了一整个学期的课,可能就这样……培养出感情了。放假的时候我有一次看见过小椿的手机,基本都是他在给邱天元发消息,邱天元不怎么回他。”
“我对他印象不好就是在这些细节的地方。平心而论邱天元应该也不是坏学生,他是年段第一,也没听说过他和什么乱七八糟的人来往。但就脾气来说,他很暴躁,小椿和他相处,我觉得很难不受欺负。”
白云鸿眉间的褶皱似乎抚不平了,突然又回忆起来一件事:“上学期的时候,还有一次被我撞见小椿和他一起跑步。”
“荒唐!”白爸爸立刻喝道,“他那身体跑什么步!”
“那次差点跑出问题了,我及时赶到才没出岔子。”白云鸿揉一揉自己的眉心,“具体为什么小椿也不肯说,就说自己想追上他而已,可能是被他撺掇了一下就忍不住了。”
“假期的时候小椿和他一起出去玩过几次,再之后就是他要住宿,小椿也跟着他一起住宿的事了,妈还给他们换了宿舍。一起住了没多久,不知道他们同学怎么就发现这件事了,四处传他们的流言。邱天元的脾气不好,确实受不了挑衅,所以今晚就和人打了架。”
白爸爸脸上的肌肉抽动了一下:“早知道是这种情况,我就……”
对自己并未切实见过的人,言语之间塑造的形象轻而易举就会发生巨大的偏差。
大儿子几句话描述下来,他心里已经大概有了底,小椿之前没有朋友,确实很容易被这种看起来很优秀的人骗走,产生盲目的崇拜。对方若能好好珍惜也就罢了,但他不仅没有,还因为自己的冲动牵连了小椿,让小椿陪他打架替他挨打……
他内心产生了无与伦比的愤怒,上下齿关都紧紧咬合着,因为过度用力而发出刺耳的磨牙声。
那可是他们护在手心都害怕摇到晃到的孩子,却因为这样……无厘头,粗暴,不可理喻的事,而遭受了这么大的伤害。
第二日,白椿岁并没有清醒过来。
这样危急的关头,他们非要自己照看了才能放心。白云鸿守后半夜,白爸爸陪了前半夜,早晨回公司处理了些必要事务,中午又同妻子再次来到医院。白椿岁的情况不容乐观,他急切地想要催促医生为白椿岁进行二次修补手术,但白椿岁在身体恢复到平时的状态之前,根本无力承受。
他在ICU里多躺的每一分钟,都是对家人理智的一丝考验。
白妈妈又哭了一次,她啜泣着按着电话,不顾自己的失态,向电话对面的校方质问,那几个害她儿子变成这模样的学生都到哪去了。她气得发抖,在校方为邱天元袒护说“并非故意”的时候差点儿尖叫了出来。
他们不是故意,难道我儿子就是活该了吗?!小椿那么乖的一个孩子,会被卷入斗殴,难道不都是那些肾上腺素分泌过多、粗鲁无礼、恶劣至极的学生的错?!
白爸爸并没有制止她,妻子需要发泄,他也同样需要。
邱天元早上六点就起了床,这是他凭借自己力量清醒过来的最早时刻,但他丝毫没有为此而高兴的心情。他草草收拾自己,吃了点东西后就出了门,到了第一医院去。
他划分了目标,要从内科的病房找起,要从单人病房找起。但他一无所获,于是又将普通病房走了一圈。他的目标范围慢慢扩大,这儿没找到白椿岁,便去另一层的病房。这一层还是没有,那他再换一层,再换一栋。他从内科走到了外科去,甚至连八竿子打不着的其他科室病房也寻找了一遍。他穿行在来来往往的人群之中,路过满脸焦急的患者家属,路过正在发病的痛苦病人,他看了形形色色的脸,却始终没见到自己要找的人。
邱天元走得双腿酸疼,几个小时的时间像是投入大海的石子那样,没有得到任何回音,仅仅是那样沉了下去。
他坐在医院路边的长椅上,颓然地弯下腰来,手撑住了自己的脸,觉得心口阵阵作疼。
爸爸打电话来问他找得如何了,他哑着声音说还没找到。陆诚在下课时间给他发来短信,写了一串号码,这是他付出“找前女友低声下气”的代价才换来的手机号,发来的短信数字后面,还跟了一串不甘心的抱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