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希像是做了一个很漫长的梦,久得能够忘记之前发生的一切,祁容冰凉手指间的星火烟灰、片场里的熙攘纷杂、红毯上的镜头追逐……都一点点消失在黑暗里。
1107说她太过沉溺于上个世界,“是我低估了你,把你放到一个和原本世界设定太过相近的世界里,使你差点忘记游戏身份。”
“所以这次,给你找了个有差距的。”
多有差距?
林希再睁开眼睛的时候,看见的是头顶的碧青罗帐,枕着一个硬邦邦的冰凉玉枕。她浑身绵软无力,只能勉强转过来,侧身望出去,帐外摆着一张紫檀小桌,桌外隔了一道珠帘,门扉半开,外面是模糊的春光。
隐约的女声从外断断续续传过来:“大姑娘这次病得可久,夫人来回都请了几次太医,汤药没停地灌,可人却浑浑噩噩也不见醒。我们兼雅阁日日煎药,他们绿云间倒是唱着歌绣嫁服,真真是老天爷不长眼。”
“可不是。要我说,霍家那位是个没心肝的,我们姑娘同他是自小定下的亲,当初他家落败,夫人同姑娘从不曾嫌弃半分,反而替他奔忙。霍家郎当日能进白湖书院,拜在太师名下,可不是托了我们夫人娘家的面子?他这个状元郎,全靠了我们,如今鲤跃龙门了,竟翻脸不认人。”
“是,最可恨的是,他还上门向二姑娘求亲,说什么当初结亲只说是与我们林家女,未曾说定是大姑娘。”
“偏偏还求的是那个小娘肚子里爬出来的,这不是打我们姑娘的脸吗?我们姑娘就是被这个白眼狼气病的。”
林希失了力气,趴在玉枕上,听着外面婢女的话,眼泪不觉就淌了下来。
青梅竹马,两小无猜,一腔痴情倒头来却错付,以为是等到他金榜题名上门求亲,却不想等来的是他上门来求娶庶妹,失了自己的脸面,更失了母亲的脸面。
怎么能不气?
别难过,你失去的,我一定会讨回来,你所尝到的痛受到的苦,我一定会千百倍的还给他。
林希擦去眼泪,支起身子叫来了门口的丫鬟。
门外谈话的丫鬟里面有一个叫云叶,穿着碧青衣裳,是她的贴身婢女,一听传唤边掀帘匆匆进来,到了床边矮身行了一礼,乌油油的发顶上冒出一个铅字——“奸”。
“姑娘总算醒了,可有哪里不适,婢子这就叫大夫来。”云叶扶她起了身,在她身后垫了个引枕。
过半会,大夫领着背药箱的小药童来了,搭脉一诊说是已然大好,满屋丫鬟妈妈合十念佛欢喜不已。送走了大夫,林希在云叶的扶持下慢慢地喝粥。屋里的崔妈妈坐在床边,轻声解释着她的娘,也就是当家主母此刻正在凌云寺求佛为她祈福,已经遣人去送了消息,应该就回来了。
林希问道:“那父亲呢?”
“老爷、老爷此刻正在正厅见客,稍后再来看姑娘。”崔妈妈支吾了起来。
林希一见就知道其中有蹊跷,还未开口问,云叶先开了口:“姑娘,今日是霍家哥儿上门来!”
“云叶!”崔妈妈连忙呵斥她住嘴。
但云叶此话是正中林希下怀,她倒是要看看那背信弃义的负心白眼狼是长个什么样子。
她挣扎着下了床:“云叶快替我梳妆,我们去母亲的院里等她回来。”
林希住的兼雅阁在西,主母住的院子在东,中间的庭院正是大厅至府门的必经之路。崔妈妈恨不得直接把她按回床上,可林希执拗,云叶动作又快得很,片刻就收拾妥当。谁人也拦不住,两人主仆扶持着出了门去。
霍连英今日来林府,是来拜谢林尚书嫁女之恩。本想着能够借机会见一见林妍,不想中途下人前来通传林希醒了,两人前事如此,他便不好再开口。又喝了一盏茶,就开口告辞了。
他从正厅出来,刚转过一处假山苑,在曲水回廊处就见到远处林希走来。她自来生得极明艳,从来都好似明星一样,令人到哪里都没办法躲开她的光芒。本已是艳光动人,又是娇养长大,纵然甚美,也难免有些盛气凌人之态。他想起往日相处种种,只气恼当初困顿,不得不伏低做小委曲求全来讨好她。
霍连英本来就做好了准备,待她醒了必然是要前来质问一番或是大骂他一场的。果然今日刚醒便来了,他心里有数,便走了几步,在小桥上站定,见林希嫋嫋娜娜而来。走进了些才觉得她这次的病是生得重了,裹着一层素色大氅,人像是瘦了几圈,立在风中显得十分纤弱,比起往日倒生出楚楚动人之态。
要是她从前也是这般模样……
霍连英止住了脑海里的念头,见林希走到自己面前来,却不说话,只对他傲慢地扬了下尖巧的下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