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哥……”小贤拉了拉兄长的衣袖,用眼神向邾谈的方向示意了一下。只要不惹他弟弟,魏之奇就是个脾气最好不过的人,不仅没有去责问喻素为什么要故意让自己误会,反而心怀愧疚,上前几步来到邾谈面前,认真地行礼认错。小贤依在哥哥身边,见他走路姿势有些异常,不禁问道:“大哥你怎么了?好象腿痛的样子?”魏之奇不在乎地笑了笑:“没事,刚才不小心跌了一跤。”“你刚才好象跌得不轻啊,让我看看。”麒弘拉起朋友的手,瞧了瞧他被蹭出一大片血印的掌心,又把他按在椅子上,撩起裤脚一看,两个膝盖都是红肿破皮,渗着血丝。“大哥……”小贤的眼睛里顿时涌起泪水,魏之奇急忙柔声哄着:“没事没事,你知道大哥最不怕痛了,再说擦破点儿皮你就哭,人家卫小将军还上过战场厮杀呢,要笑话你的。”这时喻素已吩咐下人拿来热水与伤药,李安楚上前帮着处理了一下伤口,也说没什么大碍,小贤这才松下一口气,擦擦眼泪,一回头撞上邾谈投向这个方向的目光,觉得有些不好意思,脸微微一红。一直冷眼旁观的喻大管家目光转了几转,上前几步对魏之奇道:“理脉虽是异邦秘术,但效果你也看到了,不过要治好小贤的病根,尚需很长的一个疗程,按每五天施术一次的间隔,起码要做十次,中途还必须时时观察病人的情况。不过幸好邾谈大概在中原还要留些日子,为了小贤的病,以后恐怕得麻烦他经常到贵府去呢。”虽然刚才打过架,也道过歉,但魏之奇并没有把邾谈看得太清楚,此时听得喻素这样说,方才抬起头仔仔细细地打量了一下异邦来的勇士。按道理说,柔澜的夜硫领主虽然性格偏冷,但身材高大,相貌英俊,又已经出手救治过小贤一次,魏之奇应该对他观感很好才对,但不知为什么,在认认真真地打量过邾谈以后,这个爱操心的哥哥却仿若有第六感般,心头莫名其妙觉得有些毛毛的。一旁的小贤见兄长直眉瞪眼地瞧了邾谈好久也没说半句话,感到有些失礼,便悄悄拉了拉魏之奇的袖子,低低叫了声:“大哥……”“啊?……啊,”魏之奇回了回神,为了弟弟的健康,还是立即站起身来,温和有礼地对邾谈道:“如果邾公子肯拨冗前来,在下真是铭感五内。”他说得这样文诌诌,中原话还不算精熟的邾谈只能猜测他所说的内容,所以没有答话,只是轻轻哼了一声。比起大哥来,小贤已经跟邾谈相处过这大半天,说话的口气当然不会这样疏远客气,小小声地问着:“邾大哥,不会耽搁到你的时间吗?”“我本也没有计划那么急着回国,施几次理脉之术而已,没什么麻烦的。”邾谈虽然表情仍是淡谈的,不过回答问题的语调却很温和。于是柔澜的大王子欣慰地知道,自己所设计的这个开端,果然没有白费功夫。经过这一场热闹的生日宴会,太子殿下与李安楚大概也明白了喻素等三人在玩什么,不过因为相信天才管家自有分寸,所以没有理会。麒弘当然也察觉到有些不同寻常,可他只试着问了一次,就被喻素三言两语摆平,反而以为是自己太过多心。虽然为弟弟治病非常重要,但对这个即将登堂入室,频繁与小贤接触的异乡人,魏之奇还是进行了详细的调查。当然,他调查所得信息的主要来源只是二皇子麒弘而已。“大海彼方的异大陆,领主,黑骑士,性情冷漠但很正直,来中原探访喻素……”喃喃地重复着调查的要点,魏之奇抓抓头皮,“很好的一个人啊,为什么心里会觉得怪怪的?”“大哥,”小贤在敞开的门扇上敲了敲,迈步进来,“你在看书啊?”“啊?啊,是、是的……”魏之奇把写着邾谈资料的纸张夹进书本中,站了起来,“你今天感觉怎么样?”“挺好的。”小贤展颜一笑,随即又挑了挑眉毛,“大哥,你还没换衣服啊?”“换衣服?”魏之奇低头看看自己身上的米白色的便服,虽然刚刚沾了一点墨迹,但也没必要大中午的就换衣服吧?“今天邾大哥要来啊,穿整齐一点迎客是礼节嘛。”魏之奇眯了眯眼睛,这才看见弟弟换了一件崭新的鹅黄衫子,整个人眉清目朗,神采奕奕,不忍太扫他的兴,便也回房去找了件正装套上。午后,邾谈准时上门。麒弘本来觉得自己似乎有义务陪着他一起来,但临出门时喻素好象突然有些不舒服,立时便什么都抛到脑后。不过虽然邾谈是独自一人出门,但天生方向感就很好的他还是非常顺利地就在京都众多的官宅里找到了不起眼的魏府。魏家祖居京城,是世代的书香官宦之家,虽然从没有大富大贵过,但也算衣冠旧族,府第规模并不大,可是规制得体,布局雅致,既不招摇显眼,也不会象新贵暴富者那样流俗。由于魏家长辈已不在,兄弟二人均未娶亲,故而没有内眷,邾谈直接就被出来迎接的主人请到了后院内宅。“这里没有皇子府那么舒适,真是怠慢邾公子了。”魏之奇一面命人上茶,一面客气地道。“还好。”邾谈仍是言辞简单,“叫我邾谈吧。”“这怎么好意思……”魏之奇还要客气,小贤插进来道:“邾大哥不习惯中原繁杂的礼数,而且以后又会常来常往,大家是应该随便一些。”既然弟弟也这样说,魏之奇只好道:“那……失礼之处,就请邾兄勿怪了。”邾谈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跟性格偏老实的大哥不同,魏家小贤天生就心思灵巧,尽管很少出门与人交际,但涉猎的书籍甚多,又有象卫小典这样的朋友常来讲述外面的事情,所以很擅长与人沟通。在第一次接触时他就发现邾谈虽然表面上看起来中原话说的不错,但太咬文嚼字的话还是不大懂,因此跟他交谈时的用词不象魏之奇那样文诌诌的,尽量找些浅白易懂的表达方式。不过尽管这两人言谈投机,客厅上气氛不错,可坐在旁边的魏之奇还是一心挂念着给弟弟治病的正事,几次想插嘴没有插进去,有点心急地咳了几声。邾谈回头又看了他一眼。“时候不早了,我担心邾兄等会儿有事,不如现在就……”“哦,我没事。”不知柔澜人的肠子是不是没有中原人那么多绕绕,邾谈好象没有听懂魏之奇的言下之意。“既然邾大哥有时间,就多聊一会儿吧。”小贤高兴地道。魏之奇只好又摸摸头,继续旁听两人的谈话,心里还悄悄地嘀咕着:“二殿下不是说这人冷淡孤傲吗?怎么坐了这么久还不烦?”一直坐到茶过三巡,邾谈终于道:“开始理脉吧?”等了很久的魏之奇立即跳了起来,急急地道:“就在后面的房间,都准备好了!”邾谈嗯了一声,迈步绕过屏风,小贤跟他肩并肩走着,时时抬头微笑。在后面的魏之奇看着两人的背影,抬起一只手按住胸口,心头那种怪怪的感觉再次升起。第二次理脉也只是一刻钟时间就完了,出来后小贤邀请邾谈吃晚饭,没有被拒绝。于是一直守在门外的魏之奇虽然满心不乐意,还是不得不亲自下厨去做菜招待客人,就因为他宝贝弟弟骄傲地夸耀“我哥哥好会做菜,尤其是炖野味,御厨也比不上他!”主人操刀主办的晚饭很快就准备好了,五个菜一道炖品,虽然是家常风味,但确是鲜香四溢,令人不自禁就食指大动。“因为我身体不好,常常吃不下饭,所以哥哥总是想方设法为我做好吃的,只是不知道合不合你的口味?”小贤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