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船上鄢琪已学会了柔澜语的基本会话,但音调仍不是很准,喻素吩咐他最好少讲话。可能是楼佧国师已死的消息尚未传回,路上的盘查并不严,只是每过一道关卡,喻素带着做掩饰用的货物便会被强扣下一部分。从繁华风流的中原都市来的鄢琪,尽管心里已做了准备,但仍没有料到自己的母国原来如此衰败,家家几乎都关门闭户,基本没有什么集市与商镇,偶尔有饥饿的小孩子在街上游荡,为了争夺一点食物大打出手。“当你还在这里生活时,柔澜不是这个样子的。”喻素仰起头,眼睛里射出激烈的光芒,美丽的令人眩目,“以前那个充满阳光与鲜花的地方,才算是你真正的故乡。”“哥哥……”鄢琪悄悄握住他的手,“我相信有你在,这个地方一定可以恢复成原来的样子。”喻素收起刚才一瞬间所散发出来的犀利气质,向弟弟柔柔地一笑:“你累了吧,我们很快就到边境了。去砂颉原必须要穿过一片没有路的荒原,所以我们先歇息一晚再走。”鄢琪对行程安排一向不参与意见,欣然点了点头。大约又前行了半个时辰,这支小小地假商队驻进了一家名为“席塘”的小客店。几个披着斗篷的人在天井中等候接待他们,一看到喻素就深深地弯下腰,为首的一个递上了一封粘着羽毛的信。进到房间后,喻素打开信大略看了一下,对正在洗脸的鄢琪道:“他们已经登陆了,一路平安。”鄢琪手里的毛巾一下子掉回了盆中,呆了呆,担心地问:“他们一点也不会柔澜语,离儿一个人照应地周全吗?”“你放心,我已经预料到他们一定会带不下一百个人来,所以预先派了足够的人手,安排他们分批到砂颉原来。”“为什么要分批,力量集中一点不是更好?”喻素目中微微露出痛苦之色,神情黯然地道:“你也看到了,柔澜国目前的状况,只有一些亦商亦匪的小型商队尚坚持着在各地旅行,早已没有那么大规模的商团存在了。要是就让他们这样大张旗鼓地行进,就算没被军队视为可疑人剿灭,也会成为各地盗贼的目标的。”鄢琪一时怔住,喃喃地道:“这么大一个国家,连一百多人的商队,都已经算是绝不可能的存在了么?”喻素甩了甩头,强迫自己抛下那些阴暗的思绪,微笑着安慰弟弟:“这一切都不会是永远的,楼佧已经死了,耶圣姐姐还活着,柔澜国的希望越来越大,我们只是需要时间来重建人民的信心而已。明天还有一段艰险的路要走,你快睡吧。”鄢琪抬头温顺地一笑,依言脱衣上床,喻素陪着在他身旁躺下,轻抚着他的额头,用春风般声音轻轻哼唱着他暂时还听不懂的歌谣,在舒缓的曲调中,原本已很疲累的鄢琪很快就进入了梦乡。等确认弟弟的呼吸已完全变得平稳而有规律后,喻素小心地将自己被鄢琪松松握着的手指抽出,来到室外。几个等候着的人影立即全体笔直地站了起来,把右手放在胸口的位置。(~~~呵呵,以下对话当然是用柔澜语的,不过写嘛要用汉语写~~~~~)“情况怎么样?”喻素坐在一个树桩制成的简易墩座上,轻轻问。月光下他的脸冷静而又锐利,完全不是在中原京城中那个温婉体贴的少年模样。一个瘦瘦的人踏前一步:“臣榔杰禀告,京都尚有二万忠于魔女的魔兵,他们被楼佧的蛊术所制,是极为凶残的对手。奉您之命,我们已经查清了公主殿下被囚的具体位置,但守卫实在太森严,我们的人一时找不到办法可以……”“不要轻举妄动。魔女还不知道楼佧已死的消息,公主目前暂无性命之忧,我们必须用绝对万无一失的办法救出姐姐。通知所有在京城的人,等候我的指令。”“是。”那人服从地弯下腰,轻触了一下喻素的衣角,退回原来的位置。另一个人随之向前迈进,道:“臣稷相禀告,这是最近各地领主遣派信鸟递交给殿下的效忠书,宣誓于殿下起兵之日率部属相随。目前除了夜硫、麻蔼两地以外,全国所有领主已全部宣誓效忠纫白殿下与耶圣公主。”“夜硫……麻蔼……”喻素沉吟了片刻,“麻蔼侯一向懦弱,只要楼佧已死的消息公布,他会立即亲自前来宣誓的,至于夜硫……”“夜硫民风骠悍,一向都未停止过反抗楼佧的魔政,我却不知为什么,对于我们派去的使者,本代夜硫侯一直持怀疑态度……”稷相皱着眉头,表情困惑不解。“本代夜硫侯?换代了?”“是,先侯爷已于去年病故,由世子邾谈继领主之位。”“邾谈啊,”喻素突然展颜一笑,“他还是那么多疑。这也难怪,当年他曾亲眼看见菲叔与我被逼进了魔鬼沙漠,的确比别人要更加不敢相信我还活着。好办,你持我的红玉香戒亲自走一趟,告诉他我这个纫白王子是如假包换的,若他还敢不信,你就对他说,还记得王宫东院那株凌树最高枝上的红果吗?我还等着他摘下来给我吃呢。”稷相恭敬地伸手,几乎是用敬畏的表情接过王子递过来的红玉戒指,却步退下。第三人出列,弯下腰。喻素向他伸出一根纤长的手指,他捧在唇边轻轻地吻了一下,用显然比前两人更苍老的声音道:“老臣谓谷禀告殿下,砂颉原一切平安,除了思念王子之情与日俱增外,都是好消息。”说着递上一叠纸张。喻素翻看了看,微微一笑,问道:“菲叔身体可好?”“菲大人精神矍铄,只是每天都掂念着殿下的安危。”喻素点点头,谓谷退下。余下还未说话的两人也分别上前汇报了柔澜各地的一些情况,喻素轻声下达几项指令后,挥手遣退了所有部下,回到房间里。鄢琪仍睡得很熟,可能是梦见了康泰,唇边时时弯起美丽的笑容。喻素怜爱地看着他,双手合在胸前,对着窗前的月亮道:“密弥儿大神,请听一听我奢侈的愿望。愿我的弟弟得到他所希望的生活;愿所有帮助柔澜的中原人原谅我的欺骗与利用;如果我的幸福必须与麒弘的幸福合为一体的话,也请赐给我给他幸福的权利与机会吧……”在喻素月下祈祷的时刻,柔澜境内的另一个地方,另一小队的人也刚刚驻足打尖。“不是我说你,叫你不要来不要来的,你现在这个样子,除了给素素添麻烦外还能保护他什么?”青萍公子坐在窗前一株歪脖树的枝干上,看着死不死活不活瘫在窗边榻上的二皇子殿下。“上岸了……终于上岸了……过几天……再过几天……等这些地不摇晃了,我就好了……”几乎已吐得脱形的麒弘呓语般地说。“拜托你,”卫小典吐槽道,“这些地本来就是不摇晃的,是你自己的脑袋不停地滚过来滚过去,看得我都头晕。”“来来,来吃点东西。”还是做哥哥的人心疼,捧了碗粥过来。“不要……不要吃……我的胃…还是翻起来的……”麒弘苦着脸把嘴巴扣得牢牢的。李安楚拿了一面镜子,竖在麒弘面前照着,笑道:“如果你想这个模样出现在素素面前,就爱吃不吃,将来他嫌你丑抛弃你的时候,别到我们面前哭啊……”话音未落,麒弘已经扁着嘴乖乖一口吞下康泰恰到好处递送到嘴边来的白粥。梓离这时推门进来。太子殿下立即丢下粥碗,问道:“你们的人怎么说,他们比我们的行程早几天?什么时候追的上?”离儿低着头,轻声道:“七天前就过去了。殿下在国内四处都有人手,我们不可能追上的。”“不行!”康泰的眉头狠狠虬结在一起,“你把地图给我,我一个人先走。无论如何也不能让琪琪傻乎乎地做那种危险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