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呀,原是徐统领。”应传安勒停马匹,睁大眼睛,满脸讶然,“这鹿是您的猎物吗,在下看它毫发无损,还以为无人狩猎呢,真是抱歉。”
“无事,”徐满擦去颊上的汗水,神色复杂地看向地上的鹿,似乎想说什么,终究是心虚,只赞道,“应拾遗的射术,当真是精妙。”
“谬赞,春祭破例让在下代行射礼已是过誉僭越,岂敢再以此称名。”
“…应拾遗可是在生方才一事的气,着实抱歉,我是真的不知陛下会突然变了心思,实在对不住。”
“怎会在意那事。圣心又岂是能揣测到的,统领不必自责。”
徐满点头又摇头,不舍地看了地上的鹿,又看向满脸谦谨的应传安,最终还是礼辞走马离去。
看他一幅舍不得的样子,应传安神清气爽,看着地上惨兮兮的鹿,沉默片刻,想起自己并没有携侍从,她总不能自个儿抗着行猎,长叹一声,粗暴地把箭矢前端砍断拔了出来,鹿哀鸣,顾不上伤,一颠一颤跳走了。
可惜了,还说带回去再气气徐满。应传安把断箭丢在地上,看着一手血污,想了一会,往身后马儿光亮的毛发上抹。
无所谓,徐满的马,不需要她洗她是半点不心疼。
夜里视物不易,她兴致恹恹,左手牵马,右手有一搭没一搭地去揪矮树的叶子,听到几声鸟鸣,她抬头,原来是两只雕,应传安顿时精神一振。
应传安出身将门,自小长孙晟的名号就如霹雳贯耳,这两只雕挨得极近,不出意外可以效之一箭双雕。
难得兴奋起来。
她跃跃欲试,搭箭上弓,沉心静气,疾步追上,弓满如月,指尖松开。
疾箭要将两只雕齐齐贯穿之际,一只雕突然掉了下来,另一只惊于弓声,振翅逃走。
“……”应传安没想到自己还有被截胡的时候。
她微微眯眼,向另一只箭飞来的方向看去。
那人正低头绞弓,长发披散坠腰却一身玄色骑装,暗纹在月下银光闪闪,他小臂上的护腕一直缠到指骨,露出玉白的手指,此时那手指正扯着弓弦慢慢调试,指腹被勒出一点红痕,他绞着绞着突然开口:“都说应二娘子的射术急巧精劲,也不过如此。”
“……”
“……”
宫中禁忌,提都没人敢提的人物,颍川王陈禁戚。曾经是当今天子一母同胞的亲哥,为嫡为长,在封太子前一晚被暴出偷梁换柱移花接木的戏码,皇后自缢,先帝于心不忍,远远在颖川给封了王。
不过也是祸兮福所倚,逃过了宫中夺嫡大戏。
毕竟当今天子可是把兄弟姐妹杀的一个不留…除了这个不知血缘的兄长。
但若没那岔子事,皇位压根和当今天子没关系。
这人京内京外有名的狠毒混账,遍地找乐子,尚是皇子时就让文武百官市坊百姓怨声载道,一朝落马后还变本加厉了。
应传安感到自己少有的拳头硬了,忍了又忍,几欲吐血,生怕自己把这人暴打一顿,尽力行了一礼,“自是比不上殿下。”说罢甩袖上马,连田猎都懒得管,直接回到营帐中。
一进帐中,律钟竟然在里边等她。
“姑娘!”律钟上来接过她手中的外袍,“姑娘去何处了?”
应传安回忆了一下,发现自己还真没说明白要去哪,律钟一向脑子慢,就回帐中等自己了。挺好,她就喜欢笨的,特别是贴身侍女,太聪明容易看出来她在演,不行。
“没事的,我没说清楚,让小钟担心了,”应传安摸摸她的发顶,“帮我备水,我乏了,洗漱后便就寝吧。”
律钟点点头,出门备水去了,应传安漱洗完,心中终于静了下来,一裹被子开始睡觉。
夜深露重,周围又无人,又是祭礼又是田猎,应传安疲乏得很,睡得极深,直到一阵阵惊呼和嚎声炸起。
晦暗间,应传安跌跌撞撞下床,摸到小几上的茶杯,猛地向帘外掷去,“律钟!!他们都疯了吗?他们在吵什么?!!!”
律钟匆匆忙忙进来,手里不知道提的一串什么东西,“姑娘,是陛下来了。”
“陛下来这做什么?”应传安裹着薄衾垂足坐在床沿,不住地揉眉心,“好好的行宫不够她睡?”
爹的这俩兄妹,她上辈子欠了什么债要她这般还。
“呃…”律钟举起手中的东西,“陛下收获颇丰,在与大家分猎物。”
“一头熊一头狍子他们兴奋成这样。”
“不是的姑娘…”律钟有些扭捏,“他们兴奋是因为…捉到了两个刺客,陛下说要当场刑审。”
“……”应传安一把披起外袍走出营帐,帐外火光冲天,她差点以为失火了,循亮走去,原来是篝火,一圈圈锦衣华服的人围在边上,其中一人金袍玉带,是当今天子陈玉楮。
还有俩显眼的分外狼狈地跪在离火最近的位置,是他们口中的刺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