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牵起她的手说:&ldo;我陪你去找,问明白了,不管他们还在不在,你心里踏实了,看开些儿。活着不是为别人,是为自己。找不见,你就不再是温禄的闺女,我替你安排新身份,以后嫁人生子,以前的种种就当是上辈子的经历,该忘的都忘了吧!&rdo;定宜抬眼看他,灯下人五官安然,有她读得懂但又不敢确定的内容。她有些慌乱,忙调开视线,只是紧握住他的手。他们之间的肢体接触似乎从来算不得逾越,是春风化雨,是水到渠成,把手搁在他掌心就有了依靠。他挑灯前行,走几步,复回头看她,见她好好的才安心。每次回眸心头都有悸动,狐裘的氅衣衬托她的脸,精致灵巧。确定是姑娘了,便有种尘埃落定的感觉。总疑心她有话和他说,唯恐自己听不见错过了,隔一会儿便问她,&ldo;你叫我了么?&rdo;定宜摇摇头,次数多了不由羞涩起来,这山林野地里,最艰难的时候有他作伴,就算事隔多年,回想起来也会感激涕零吧!她拿两手捂他,&ldo;你冷么?把氅衣让给我,我怕你受寒。&rdo;他说不冷,&ldo;我一个爷们儿冻不着的,只要你好好的就够了。&rdo;她不知道该怎么谢他,沉默了下道:&ldo;十二爷,沐小树是我奶妈给取的名字,她说姑娘行走不方便,还是得当男孩儿养。我是汉军旗人,原名叫温定宜,我娘在我之后没有生养,我是家里老幺。&rdo;他重审温禄的案子,子女情况也都悉知,她能坦诚,还是很让他高兴。他略挑了下唇角,&ldo;我知道,以时而定,各顺其宜,是个能入册的好名字。&rdo;入册算是比较中庸的说法,照他的意思,入玉牒才是最终所想。他心里藏着小秘密,人充实起来,窃窃地欢喜,她不知道罢了。两个同样不外露的人,一点点暗示和尝试已然足了。没有澎湃不过是时机未到,先在心里种下种子,等来年开春就枝繁叶茂了。灯下看她,不见倔强,微微撅起红唇,脸上有放松的线条。他轻声问她,&ldo;按着序排,你不该是这名字,对不对?&rdo;&ldo;是啊。&rdo;她歪脖儿苦笑,&ldo;我是我爹妈算岔了的,要是个小子,温良恭俭让嘛,到我该叫温汝让。结果一看女的,没法排了,叫定宜吧,挺将就的。&rdo;他夷然说:&ldo;无心cha柳,没什么不好。是个姑娘才替温家留了条根。如果是小子,也活不到现在。&rdo;生一大帮儿子,最后发配到不毛之地,生死都不由自己做主。所幸留下个闺女,百折不挠地活着,让他遇上,像市井俚语说的,老天爷饿不死瞎家雀。只不过有时也没底,自己耳朵不方便,哪怕地位再高也是个残疾,怕她嫌弃。他顿了下,迟疑着问她,&ldo;你每次和我说话,觉得累心么?&rdo;她看着他,他眼睛里有闪烁的微光,还有她瞧了会心疼的东西。她握了握他的手说:&ldo;哪儿能呢,倒是总担心您会累,我怕我说得太快了,叫您看不清,您不好意思指正我,我又不自知,让您受累。十二爷,要是我做得不好,您一定要告诉我,不管是说话还是做事儿,您觉得不顺意了,我都能改。我以前呀,装男人,净混男人堆了,谁要追究起来,姑娘家也算是个污点。还好您没有瞧不起我,我遇了事儿您还帮我……&rdo;他简直有点表忠心的意思,很快道:&ldo;这是没办法,算不得污点。你身正,谁敢背后闲话,我活劈了他。&rdo;女人最禁不得男人说这个,况且还是个不同寻常的男人。一个人到了年纪,心思和小时候不一样,遇见合适的人,动情,人的本性。她到现在还是这想头儿,就算三个哥哥没了,宦海沉浮生死寻常,不迁怒任何人,更何况是他。她听着,嘴角慢慢染上一层笑意,&ldo;您是谦谦君子,不作兴劈人的。有您这句话,我也……不枉此生了。&rdo;弘策回想起来也觉得难堪,从来没这么急不可耐过,话似乎太糙了,可说出来也不后悔。一路走一路聊,他得看着她的口型,脚下就耽搁了。这样大半夜的,走在野外,自己听力不好,怕保护不了她,便不再多言了,只说:&ldo;快点儿走,天亮或者能到。&rdo;火把在树后明灭,像天上的星,离得远了杳杳看不见。另一队人马从旁边的道上过来,七爷裹着大氅骂骂咧咧:&ldo;遇着鬼打墙啦,连个脚印都没有,是不是走错道儿啦?都是窝囊废,回去罚俸半年,一群吃干饭的,不给老子挣脸。瞧瞧人家醇王府,再瞧瞧你们!要不说奶奶比姥姥会生儿子呢,咱们贤王府就是个姥姥窝,养了一帮子混吃等死的玩意儿……&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