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三宝瞠目结舌,一位王爷,奉旨出京办事还带女人随行,这也太不成体统了。他给呵斥一通不敢置喙,只诺诺答应,但见一个小个子侍卫高应一声嗻,弓着腰,托着两只鸟笼子从后面赶上来,这才明白过来,敢情凤儿和莺莺不是什么女人,就是两只鸟儿啊!行宫里的太监总管在大宫门上来回踱步,远远看见一队人马过来,飞也似的从台阶上蹦下来,哗啦一声扫了袖子,恭恭敬敬cha秧打千儿,抬起头来笑得满脸花儿,&ldo;奴才盼了老半天,两位爷可算来了……奴才魏开泰,给王爷们请安啦。&rdo;行宫规矩也和京里一样,各宫各院配备专门的太监宫女伺候,当中有个总理的头目,是行宫大总管。这里掌事的叫魏开泰,领着一众小太监上来磕头见礼,一套规矩走完了呢,主子有主子的寝宫,侍卫有侍卫的他坦1,由太监们分头引路,各找各的下处去了。行宫里一多半的宫苑属于有房不能居的状态,早先因住过高皇帝和妃嫔们,那些殿堂即便空关着也动不得。嫡系的亲王们偶尔入住,一般是在东西路的配殿,定宜伺候着七爷的鸟,一路跟随进了内苑。好花好景欣赏不了,身上有恙,大概是离京以来囤积的寒气堆成了山了,这回发作得异常厉害,疼得站不直身子。歪歪斜斜到了七爷的文德殿,七爷大马金刀坐在地屏宝座上,接过他的百灵,啾啾吹起了口哨。定宜疼得一头汗,实在熬不得,探头看看七爷,小声道:&ldo;主子,您路上乏累,还是歇会子吧!&rdo;七爷唔了声,&ldo;不累。&rdo;她有点失望,&ldo;那您不换换衣裳?您看您袍子都湿了。&rdo;&ldo;那么揪细干什么,湿这么点儿,回头自己就干了。&rdo;七爷属于不怎么注重外在的人,一门心思在玩儿上头,身上埋汰些也不碍的,啧了声道,&ldo;我瞧凤儿的毛色怎么没先头好了?别光喂精粮,也给点儿粗食儿吃,回头吩咐厨子做盘鸡ròu糟黄豆丁儿。&rdo;定宜迟疑道:&ldo;主子要吃这个?&rdo;七爷两眼盯着鸟,听了他的话才转过头来,&ldo;你才吃那个呢!眼皮子这么浅,没的亏待了我的鸟儿……&rdo;再看他的脸,白得鬼似的,奇道,&ldo;怎么了?撞邪了?瞧你那什么脸色儿!&rdo;她下意识抹了抹脸,&ldo;回主子的话,身上不大好。&rdo;七爷打量他佝偻着腰的样子,嗤地一笑:&ldo;你小子花样就是多,闹肚子了?你还挺金贵,比爷娇气。得了,上你的茅房去吧。过会儿我让人把鸟送你那儿去,别住远了,和魏开泰说,西七间腾个屋子出来安置你们,免得爷看鸟儿来回麻烦。&rdo;她红了脸,尴尬应了个嗻,却行退到殿外。小腿肚转筋,挪不动步子,怎么办呢,赶紧找地方收拾收拾窝着吧!她捂着肚子朝前腾挪,那头太监上来领路,看她一眼哟了声,&ldo;怎么的,肚子不舒服啊?要不找太医瞧瞧?&rdo;她摇摇头,不能瞧,无非是寒湿凝滞、气血虚弱,这是女人脉象,瞧了就露馅儿了。她说:&ldo;劳烦谙达给我就近安排间屋子,我是伺候七爷鸟儿的,七爷随传就得随到。&rdo;太监说成,领着往梢间去,门一开道:&ldo;这儿原是吉庆宫宫人他坦,后来主子爷带着娘娘们上紫禁城去了,宫女儿有一半都放了出去,屋子就闲置下了。您住这儿,离七爷寝宫不远,方便。&rdo;她道了谢,问十二爷住哪儿,小太监朝西边指了指,&ldo;就在那头继思斋。&rdo;又弯着腰看她脸色,&ldo;您这样儿成不成?屋子里有恭桶,我再送壶茶来,热乎乎喝一口就好了。&rdo;边说边退出去,走了几步又想起什么,到了门外重新折回来,探身道,&ldo;这么的,我看还是喝几口酒更有用。会喝酒不会?我那儿有坛老醪,给您送一壶过来。您喝了暖暖身子,兴许是路上受了寒,把寒气逼出来就好了。&rdo;定宜忙道谢,&ldo;谙达您心真善。&rdo;那太监说:&ldo;不值什么,我们这儿人常年见不着京里来人,来者是客嘛。就是别嫌酒不好,当差的没钱买大曲,小打小闹的,全靠它解乏了。&rdo;定宜客套几句把人送走,身上都归置好,这就上炕躺着了。气候不对,也没到时候,炕是凉的,脚往前一伸都透着冷。她哆嗦了下,尽量把自己蜷缩起来,出门在外诸多不便,要是在北京,找个汤婆子煨着肚子兴许能好点儿,现在只有硬扛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