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云放轻声欢呼了一声,不理欲言又止的慎怒父亲和身后的两个尴尬跟班,搬了一把檀木大椅,和颜老爷子并排而坐。手中还干脆顺手抓了点瓜子果脯之类的东西,放在嘴里大嚼起来,就好似预备看戏一般好整以暇。颜老爷子看着孙子这样,反而对其点头微笑鼓励。本待好好教训儿子的颜仁基见老爷子如此放纵孙子,只有心中暗叹。
突然一道极度眩目的闪电划破长空,直劈在平凉王府内的最高建筑海心阁上,飞溅出明亮耀眼的火光,将众人都晃的睁不开眼。待一切平静下来,众人才发现场中的两人却已随闪电而消失不见。忽然一个家将手指刚才被电击的海心阁,大叫道:&ldo;他们在那。&rdo;大家随他所指看去,只见在高高的海心阁顶上,一黑一灰两道幻影无声地交织在一起,隐隐约约,在雷雨夜色中根本无法区分二人动作。
颜云放一下从檀木椅上跳下,跑到养心堂屋前,扳动颜仁基的轮车,将他朝向海心阁方向,对着两人激斗之处。此刻的他好像突然之间忘记了父亲的责骂,而颜仁基也忘掉了方才预备的说教,父子二人的心此刻都汇聚到正在海心阁顶与那庭锋对战的方存孝身上。颜云放随口问父亲道:&ldo;阿爹,孝叔和那个将军,谁更厉害啊?&rdo;
颜仁基伸出右手,轻拍颜云放推车的手背,道:&ldo;放心,你方叔叔自二十年前从昆仑出道,就未尝一败。相信我,他能赢&rdo;。颜云放欢笑一声,不再言语。颜仁基心中却暗自担心。刚才在场众人中,唯一能看清方那二人剑法身形的就只有颜仁基一人。方存孝和那庭锋趁着雷电击下、强光耀眼的瞬间,同时身形急动、拔剑出鞘。那庭锋动作大开大合、霸气十足,黑狱剑如猛虎出笼,蛟龙入海;方存孝身法矫捷、剑法空灵,邪锋剑寒光频闪,如电击长空,鹤翔九霄。两人看似动作一慢一块,在霎那间却已交换数十招,而身形也随着争斗,迅移到高高的海心阁,脱出他的视线,惟留那剑带起的风声。
颜仁基受身上残疾之累,无法自行转动;而此等高手过招,高下却是立现,不由他不心急如焚。正要喝叫那些发呆的家将来助自己,现被儿子推动,面对海心阁,颜仁基忙运起目力,凝神望去,只见方存孝手中&ldo;邪锋&rdo;剑寒芒频现,如出水蛟龙,激起漫天的风雨,洒出如屏的寒星;而那庭锋&ldo;黑狱&rdo;剑传出呜呜异响,如一道黑烟飘忽,却又能在空中编织出一扇黑色屏风,那所有飞射的寒星遇到黑烟都被吸入其中再不见影踪。二人身形却似飘飞在海心阁顶,轻功之高已达匪夷所思的地步。而两人手中剑光虽交织在一起,却没有一声金铁交击传来,显然比试至此,二人手中双剑还从未真正相碰过。
忽然只听方存孝振臂一声长啸,声音清亮入云,闻者无不神智一清。方存孝整个身形随着啸声飘飞而起,围绕在身周的急速流转的氤氲雾气越积越厚,恍似化作了实体一般将他包裹在内。而那本绽开在方存孝面前的千万点寒星此刻间突然收拢过来,幻化为一道小儿手臂粗细的银芒,周围包裹着从方存孝身上迤逦而来的白雾烟云;只闻方存孝气息吐纳之间,猛然大喝一声:&ldo;去&rdo;,那道银芒便缓缓地向着那庭锋刺去。而方存孝举手投足间,本举重若轻的身法步履此时似乎颇为吃力,仿佛全身力气已被耗尽。此招正是方存孝闪电穿云剑法的最后一式,浩然天地,取的是浩然正气,勇贯天地之意。看似简单一刺,实是将所有瞬间刺出的千万剑化为一剑,以繁入简,已臻极致。而无论敌人如何反击,均会引发剑式里所蕴含的后续变化。而这后续变化因人而异,既可能是毁天灭地的爆发也可能是简单的致命一剑。
遥遥观战的颜仁基见方存孝施出此招,已知到了二人比武的关键之时,不由双手紧紧掰住木轮车的两把不松。颜云放感应到父亲的紧张,不由闭上双眼,口中喃喃念叨:&ldo;方叔叔必胜,方叔叔必胜。&rdo;
一见方存孝使出此等杀招,那庭锋便知其厉害,身形暴退,不敢硬碰。脚下连踩舞云步,身形急速旋转如同陀螺;忽然间那庭锋浑身一抖,身形忽滞,&ldo;轰&rdo;的爆响,那庭锋身上所著黑光铠离体而出,爆裂开来,化作成百上千块碎甲,带出尖利呼啸,片片激射方存孝。而那庭锋本人脱去身上所著沉重铠甲,动作速度猛然剧增,令方存孝眼前只见到出现一联串的那庭锋的身影,却无法确定那个是真,那些是假。那崩裂的碎甲漫天而来,马上引发了方存孝剑式后招;只见那道银芒也瞬时爆裂开来,那耀眼眩目如同烈日。飞来的如蝗碎甲竟被闪烁的银光一一挡住,纷纷倒激而回。
那庭锋手中&ldo;黑狱&rdo;顺势斩空而来,顿时间一片异声大作;在漫天飞舞的碎甲中,黑狱破开一条轨迹,仿佛化作一道黑的泛亮的巨大蟒蛇,带出尖锐的啸声,昂首摆尾,朝方存孝噬去。迎面被激回的碎甲如同遇到光滑的屏障,纷纷向两旁侧飞而去,带出一个如同伞状的暗黑轨迹。方存孝手中银芒再度绽开,如孔雀开屏,以方存孝为中心,带动着漫天翻飞的碎甲,划出了一个巨大的银色圆盘。呼啸中黑蟒重重的冲击在银盘中心,一声惊天动地的轰隆巨响中,海心阁阁顶如同被腰斩一样,轰然坠地,带出一团巨大烟雾迷漫四周。雨雾、碎甲、瓦块等随着巨响一下四射而出,激射很远方才纷纷瑟瑟落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