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灼拖着虚晃的身体坐陷进沙发,深深弓起背脊,脸颊埋在手掌里,一滴眼泪从指缝溜出,打湿衣袖边。两人没有同居多久,但沈灼却把这里当做他们的家,因此他对这里的一切都了如指掌。他自认为这里都被他摸透了,就连鸟儿喜欢在哪棵树上休憩,喜欢叼哪里的虫吃,他都知道,不曾想唯一遗落之处竟是关他的地下室。他竟然不知道这里还有地下室,多可笑啊。一个不被允许进入,放满商泽渊心上人照片的房间,一个早就准备,拿来关他的地下室,这两处无疑是在他心上又戳开一个大洞。本就血淋淋的心脏,因为这个又被划了几刀,血液流得越发汹涌。太累了。真的太累了。沈灼倒入沙发,将自己呈保护姿势蜷缩起来,金瞳稍微涣散。沈灼闭上眼睛,沉重的身体和大脑渐渐进入休眠,他忍不住想如果永远醒不过来就好了。砰的一声唤醒沈灼的睡穴,沈灼睁开眼眸,很久才聚焦视线,刚醒的商泽渊坐在了他对面,头发稍乱,喝了几口的水被他搁在茶几上。沈灼无言,坐起来,冰冷道:“又打算关我?”商泽渊知道他逃跑时碰了壁,因此心情大好,观其沈灼现在的虚弱无力,高热没退,要死不活的状态,情绪一下子降到谷底。冷道:“把针拔掉?你是不是嫌自己烧的不够高?”“不用你管。”脸颊鼓起一根青筋,商泽渊来到他面前,抬起他的下颚:“你现在是我的人,你做什么都与我有关。”商泽渊实在是看不下去他现在这幅脸颊凹陷的蠢样,甩开他的下巴,前往厨房。沈灼扫一眼他进入厨房的背影,很快厌恶的收回视线,十分钟后,一碗热腾腾粥少汤多的清粥搁落在他面前。商泽渊命令:“全喝完,一滴不许剩。”沈灼微微诧异,惊讶于商泽渊居然会为了他下厨,明明他什么都不会,但又很快憎恨他这命令式的语气。沈灼并没有因此动摇,商泽渊真是一刻也不放过羞辱他的机会。沈灼平静的看着眼前的人:“商泽渊,你喂狗呢,喂饱了又要打算怎么做?继续囚禁?继续羞辱?”“你说……!”到了嘴巴反驳的话,忽然咽回肚子,因为他看到沈灼非常平静的视线,以前这双眼睛里满是爱意,可如今这双眼里除了冷漠,憎恶,就剩怒火。而现在又多了一种情绪在里面,是平静,若是之前的沈灼肯定会对他发怒甚至会找机会揍他几拳,可如今这双眼睛平静的如同一滩死水,就好像对什么都不在乎。再跑打断你的腿目视这双眼睛,商泽渊哑口无言,愣住少顷,唯一可以确定的是,他不想看到这种眼神,相比起来,从前那双满含爱意的眸子看着顺眼多了。商泽渊突然萌生了一个念头,他想看沈灼发怒。嘴角掀起:“你不是知道?你在我这里除了是狗还能是什么?”“……是吗”沈灼掺下眼睑:“那就是吧。”跟商泽渊吵架太累,沈灼不想了,而且跟他对着干,只会更心痛更窒息。“你!”“算了,把粥喝了,别浪费。”沈灼扫一眼,无言中端起粥喝掉,见底后放下碗,擦嘴道:“喝完了,你可以放我走了吗?”何止是眼前这个人,还有这栋别墅都让他感到窒息,待在这里一秒,无数汹涌的美好回忆以及商泽渊给予他的噩梦,两者反复缠绕,狠狠搅动他的脑髓,像稀泥巴一样烂,一样疼。跟商泽渊对着干讨不到半分好处,还不如乖顺一点,至少商泽渊不会生气将他关起来,被关在地下室那四天的滋味他不想再次体验。人的脆弱心理在黑暗的地方能够得到充分的展现,那四天,脑海里一幕幕全是商泽渊给予他的暴行还有那张让他憎恶的脸庞。从小到大,他自认为自己很坚强,不管遇到什么事都能够迎刃而解,那是他最开心的校园时光,什么都不用想,也没有人敢这样对他。自从遇到商泽渊,他感受到两次真正意义上的害怕,第一次是商泽渊为他挡刀,他害怕从此再也见不到商泽渊,第二次就是被关在地下室的那四天,简直是地狱般的折磨。窒息,恐惧,饥饿,认命多种情绪持续击溃他筑起的城墙,经年不塌的城墙在那一瞬间塌了,负面情绪如汹涌的潮水朝他侵袭而来,恐惧包裹着他。那感觉真的……很不好受。突然想起,还有一件被他忽略掉的事情,意识模糊不清时,他期望神来救他,可当他清醒那刻,他才知道,哪有什么神,明明是商泽渊这个恶魔将他从地下室带了出去。更可笑的是,他居然求了商泽渊,试问他有哪一次这么卑微如尘的求一个人救他?没有,从小到大,从来没有一次这样求过一个人,他真不知道商泽渊要如何践踏他才满意。若搁以前的性情,别人招惹了他,他一定会原样还回去。可现在,他既不想骂了也不想跟人对着干了,那样没有任何意思,或许有一天商泽渊腻了他,那么那天他就可以挣脱牢笼,获得自由。现在他要做的就是等。商泽渊有些惊讶于沈灼的听话,以前他不是死活都不肯听话吗,怎么现在却……更奇怪的是,这明明是商泽渊最期望的,可当他真的听话时,商泽渊却没有想象中那么开心,反而有点烦躁。不该有这种反差感的,商泽渊压住它,勾唇:“放心,这次没打算关你,既然你学会听话了,那事情就好办多了,你可以离开,不过要随叫随到。”“还有。”商泽渊突然眯起眼眸,森冷道:“逃跑的事情下不为例,否则腿你就别想要了。”沈灼内心苦笑,他是从哪里看出这是逃跑的?沈灼看重家人,而爸爸和沈氏集团都在a市,他怎么可能丢下他们一走了之。商泽渊把他想的太绝情,也把他本人想成了神经病。沈灼轻轻呼出口气,起身朝大门走去:“知道了。”砰。从商泽渊别墅出来,他才真正觉得窒息的感觉消失了,高热还是没退,他去医院输了几天的吊瓶,额头的温度才降下去。最后一天液输完,他又去消化门诊检查了胃镜,今天是离开商泽渊别墅的第三天,说起来,最近商泽渊很奇怪,每晚都要叫他去两人同居的别墅睡觉,但只是抱着他睡,没有做其他事情。他并不想知道商泽渊在想什么,猜起来很累,这些天他的胃部总会无缘无故的疼,吃了胃药也不管用,所以今天输完液才去检查。两个小时后拿到检查报告,医生告诉他胃病变成了慢性萎缩性胃炎,这种病很容易恶化成胃癌,需要小心养护。沈灼听到那刻,心里涌起一股无力之感,因为这都是他爱上商泽渊,与他作对的惨痛后果。医生给他开了药,又说了些注意事项,药后一个月还要复查,沈灼认真聆听,他的胃不能再进一步恶化。他还有家人,为了商泽渊把小命搞掉根本不值得。拿了药从医院出来,昨天商泽渊抱着他入睡时,跟他说不会派人跟着他,虽然商泽渊没说明为什么,但沈灼知道大概是因为自己听话,挺讽刺的。如果不是最近发生的事情让他的心再次熄灭,那他肯定会以为商泽渊这条疯狗变正常了点儿。没人跟着,他就不需要把药藏起来,药不多且全是英文,如果不细细解读,随便说是感冒药或者是一些补身体的中成药都不会让人怀疑。沈灼呼出白色热气,招停一辆出租车,坐了进去,关门。“师傅,去枫山路20号。”“好嘞!”司机一踩油门,出租车扬长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