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边毫无进展,那边却在持续施工,要是在雨季来临前他们就完成了工程,情势会更加不容乐观,三人在冯玉斌老丈人家又碰了一面,这一回院子里没有羊粪肥了,冯玉斌的老丈人给他们弄了一桌子好菜,边吃边聊。三美觉得,事到如今,还是只能从郑德多本身下功夫,能说得动他的,估计也只有王明祥了。这件事她和日娃都没法办,只能冯玉斌去办。可要找王明祥,就意味着要低头,要做小伏低,要把自己的自尊放在王明祥的烟灰缸里让他的烟头炙烤,三美并不觉得冯玉斌这个年纪的人可以做出这样的“牺牲”。果然,听了三美的提议以后,冯玉斌的妻子不知从哪里突然出现,按着冯玉斌的肩膀头子:“他都这把年纪了,又不可能再升了,剩下的日子全靠熬的,井水不犯河水那么些年了,现在让他去求那王明祥,论辈分,他得管我们老冯叫叔呢!哪里像话嘛?”三美和日娃面面相觑,冯玉斌嘬了一口酒,把妻子的手从肩上拿下来牵在手里,缓缓地开口了:“这事是不好办,王书记不见得就愿意听我说呢不过,办事嘛,也未必需要求人的,咱们和他换就行了。”他妻子还想说什么,他拍拍她的手背,算是安抚:“王书记如果知道郑德多捅那么大篓子,恐怕靠自己也是兜不住的,咱们帮帮他就是了。”“帮什么帮?这事本来就和你们仨一点关系都没有!”冯玉斌的妻子急得额头挤出来一排深深的抬头纹:“一个是不受待见的老东西,一个是半大女娃,一个还是个省城来的,你说说,你们仨会凑在一起,是不是本来就挺不合理?”日娃憨憨地抓着耳朵:“婶子,你先别气嘛,你看我们三个,一个是少水镇镇长,一个是向羊村的娃,我老家不也是少水镇的?咱们这叫老乡同心其利断金。我们办的这也不是啥坏事,权当积阴德了呗,以后下去了,后人”“胡说八道什么?”三美一掌拍在他背上,日娃这才闭嘴,三美沉吟片刻,站起来端起自己的酒碗:“婶子,这是人命关天的事,我是实在没法装没事人似的待着,我也知道您是真心爱护镇长,我和您保证,找王明祥这事,我一定好好出力,不让镇长受任何委屈,不仅如此,我还要王明祥倒过来求镇长哩!”说完,一口气把整碗玉米酒都喝了个干干净净,把碗“啪”地拍在桌上,结果没放稳,往桌下掉了,她一个右弓步伸长了左手去接,用这个匪夷所思的动作,在半空中稳稳托住了酒碗。楚越之急(上)王明祥极少在镇上吃早餐,一方面是餐馆老板总是不要钱,影响不好,另一方面,他觉得米线的热量太高了,和他在网上学到的科学饮食法不符。春天快过去了,本来自己就不高,再不减减肥,夏天就没法看了。王明祥一直严格地管理着自己的外在形象,这让他有时候觉得格外孤独,在这个小镇上,身边的男人都是“我是男人就很足够了”,没有任何一丝丝要让自己保持美观的意愿,他其实烦死镇上这帮男同事了,粗鲁、低俗,好好的领导、干部,没有领导、干部的形象,不少男干部一下班就露着个大肚皮在烧烤摊上撕豆腐、划拳、讲黄色笑话,他刚上任时,就在内部严厉整治过这方面的行为,可少水镇毕竟山高水远,民风、民俗历来如此,你能管得住他不要赌博、划拳,总不能管他洗不洗内裤袜子没办法,他在这少水镇至少还要再磨个两三年,才有升到县里、乃至州上给大城市的读者朋友解释一下这个“州”的概念,目前“州”一般是指少数民族自治州,为二级行政单位,与设区的地级市平级。的可能。在家里打了一套八段锦,吃了健康早餐,听完父亲每日重复的一套说教之后,王明祥准备步行到镇政府。才走到院门口,发现一个女子蹲在院外,撕着一个大花卷,花卷的卷做得太好了,女子轻轻一扯,拉出来长长一条面皮,她似乎没有察觉背后有人,伸着舌头、摇着脑袋裹花卷玩。“你找谁呀?”王明祥探着头轻声问。女子被吓着了,差点没噎着,王明祥赶紧走上前,手握半拳拍了几下她的背,再把茶杯递给她喝了一大口,这才帮着女子把花卷咽下去。这下他认出来了,这不是那个刘三美嘛!虽然只见过一两回,可她的事,他还是听说过一两句的:“你是刘三美?”“您认得我?”王明祥哈哈笑着:“你是向羊村那带的名人嘛!为了山上通电那事,没少闹我们供电所的同志。怎么了?这回又要什么?找我要政策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