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国平几乎没有阅读合同内容,就直接盖上了村委会的章,王忠写上自己的名字之后,就轮到三美签字了,三美举着合同仔仔细细地读了两三遍,不仅看了租赁的面积、经纬度,还看了年限、费用、甲方的权限等等内容,准备签字时,傅国平突然按住她的手腕,带着一丝疑虑对律师问道:“让个人来当甲方,真的没事吗?”律师已经开始往包里收东西了,笑着回答,“用公司名义不方便,何总都过目了,这事已经定下来了。三美,签吧。”三美看着甲方两个字,心跳加速,重重地签下名字,按上手印。律师把合同收好,递给傅国平一份:“行了,等财务整理完,再联系你去办划款。”傅国平和王忠互相说了一箩筐客套话之后,傅国平拉住了律师,三美心领神会,在车上和王忠聊天等她。傅国平把律师请到车屁股后面,“我不是不相信何总,何总选的人好着呢,听说是刘三美来做承包人,村里头的人好多都签字同意了,个别几家没有签的,也不影响少数服从多数”“你到底要说什么,快说重点,我们还要赶回县里呢。”“那个何总有没有说,这一笔,我个人的提成是多少钱?”律师上下打量他几眼,“你自己问他呗,我又不管账。”傅国平陪着笑,“这不是,不方便问嘛,你给我透个底呗。”“少不了你的。走了啊。”律师不想和他多待,摆着手跳上车,叫司机快点开车。路上,她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抱怨起来,“这个傅国平,觉得自己面子大了。”王忠干笑了两声,没有搭话。三美也没有搭话,她望着远处群山那巨大的黑影,拳头攥得紧紧的。计划就快要实施了,她即将迎接一场风暴的到来。代理人(下)第二天中午,烈日当空,正是吃饭的时候,三美一个人来到了向羊村的村委会找傅国平,她穿得跟昨天一样精神,太阳光照着,整个人明亮亮的,像朵正怒放的鸡冠花。傅国平正在吃饭,端着大瓷碗从厨房匆匆地跑过来,“刘三美,你怎么来了?”“昨天不是说要划款嘛,我来约您办划款的事啊。”傅国平加速扒拉两口饭,把碗放在台阶上,打开办公室的门,“怎么就你一个人来了。”“合同都签了,划个款罢了,何总都让我做代理人了,还要几个人来呀。”傅国平四下张望了一下,“你可别胡说,以后对着外人可不能这么说了。不是何总让你做代理人,是你本身就有这个实力承租。”“对对对,是我个人承租,和公司没有关系。”傅国平把一应单据和合同拿上,约三美一起去信用社划账,出门时,三美看着村委会的陈设,又看看他的饭碗,“把您弄到这儿来,吃苦了吧?那碗里都没几个油星子,到镇上办完事,我请您去干牛吃汤锅,正宗土黄牛,拿力给力、爽得很!”傅国平确实是吃苦了,自从来到这向羊村,是吃的一般住得更一般,再怎么想老婆孩子,也只能隔几个周末偶尔回去城里一趟。这一回,藉着驻村的名义被调下来,他才真的发现这基层的群众工作是真的不好做,解释政策费老劲、统一意见费老劲、连村委会堆着几块砖告诫大家不要偷偷搬走,都要废老鼻子劲。要不是何云道给好处,再加上驻村经历对评职称和组织部评审直接挂钩,他才懒得来收拾陈开富留下的这堆烂摊子。村委会煮饭的大妈做的土豆炒圆白菜他算是吃够了,在土黄牛汤锅店里,他把牛排骨整根拿在手里啃着,母猪泡泡,pao,一声。母猪泡是当地人对松露的称谓。泡酒喝着,锅里热气腾腾,饭店人声鼎沸,他感觉这一顿够他饱三天的了。三美一边给他倒酒,一边用十分敬佩的口气说:“和您一起办事那是真的效率高,不像和那几个老头,字都不识几个,更别说办事情了,说是说村小组组员,我看社群工作、党务工作、土地工作全是您一个人在干,他们也真是不像话了。”傅国平把牛排骨放下,手掌拍在桌面上,拍得筷子从饭碗上滚落在地上,“要不何总不对,要不你怎么能做这个承租人呢,看问题,看到点子上了。农村工作是真的难做,这向羊村的人,个个都是人精,没一个好对付的。”说着连连摇头,想捡起地上的筷子,三美赶紧从隔壁桌拿了一双干净的,“书记,别捡了,用这双新的。要我说,等您两年驻村结束后,向羊村指定变个样,光是修路这件事,就是功在千秋万代!您的下一任可就享福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