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头蛇的蛇身蜷住灰鼬的身子,穿破灰鼬喉咙的尖角蛇头泛着油亮的光泽,一对火红琉璃那般的小豆眼镶嵌在黑蛇头上,显得格外艳丽,光彩夺目。屋内除了灰鼬无力回天的抽搐声,已然一片寂静。顾久修侧耳倾听。只听得门外隐隐有人声响起,由远及近。顾久修屏住呼吸,竖起两只耳朵,直到听见小爵爷声线平稳的说话声,他这才放下心来。这时。突如其来的门扉声响。黑头蛇脑袋上那一对亮如宝石的红豆眼,瞬间熄灭光芒。门外透进来的皎洁月光,也看不真切小黑蛇的身影,小黑蛇在月光下隐去踪迹,地上就只剩一只两眼圆瞪、死不瞑目的灰鼬的尸体。顾久修的注意力被门外的动静所吸引,忽觉手臂上有活物缠上来,一对透亮的小红宝石在他手臂上闪了一下光亮。对于小黑蛇这一对红豆眼,是最好辨认的标记。小黑蛇盘在顾久修胳膊上隐了身,时刻护着顾久修的安危。与此同时。房门从外面被打开,大术士隋染和大驯兽师谢停二人也不叩门,直接就走了进来。“小爵爷……呢?”顾久修见二人走进屋里,却迟迟不见小爵爷的身影。而大术士和大驯兽师推门进来,一眼就看到地上灰鼬的尸体。二人均是眉头一皱。顾久修还未来得及解释,只见一团蓝火忽在地上蹿起,一把将灰鼬的尸体吞噬干净。而大术士抚平袖子口,隐去袖子中催动术法的右手手势,她再顺势抬起左手一挥,屋里的烛台便闪动着摇曳生姿的烛火。屋内一片亮堂,也照出顾久修的一脸茫然,他问道:“这是发生了什么事?”大术士和大驯兽师都没有回答顾久修的问题,倒是小爵爷这时候从外面走了进来。“小爵爷!”顾久修心中的隐隐不安,在洛予天出现的时候,瞬间就觉得放下心来了。只是顾久修没有想到,跟着洛予天一同进屋的人,既不是大药师赵进,也不是大剑师魏卫,而是今天傍晚“狭路相逢”的死对头——雷小爵爷。顾久修张了张嘴巴,把心里想要问洛予天的话全都吞进肚子里,在看到“洛予天”和看到“雷一鸣”二人的过程中,他脸上松懈的表情瞬间变得紧绷。雷一鸣已经换下傍晚那一身玄色华服,此时身着素白色的便装,晚间盘着头发的玉冠也解下来,只随手用一根天蓝色丝绸,松松垮垮地系着头发。雷小爵爷双手环在胸前,挑眉看着顾久修,转头对洛予天说道:“唉,你家这位……该怎么称呼他?总之,他似乎并不怎么欢迎我啊。”雷一鸣嘴里虽是说着告状的话,脸上却是始终面带笑容。洛予天闻言没有回应,他的目光同样落在顾久修身上,侧身挡住雷一鸣的视线,然后便上前几步走到顾久修面前,伸手拉过顾久修的外衣,给他系好衣服。回想刚才,顾久修难得豪放一把,骑在洛予天身上就扯开自己的衣服,没想到这春光乍现的情景,却落进现场几人眼里。要说大术士和大驯兽师也便罢了,此二人平时蹲窗外偷看的次数定然不会少,就是今日尚且是“初见”的雷一鸣,连“初识”都谈不上,竟然就这样大剌剌地走进别人的睡房。“这是怎么回事?”顾久修借着小爵爷近身给他系衣服的空档,悄声问他。洛予天眼睛里的眸光深沉,他低头看着顾久修,伸手捏了捏顾久修的下巴,却没有回答顾久修的问题。小爵爷答非所问,只是问顾久修:“你有没有看到屋子里跑进来一只老鼠?”呃?“老鼠”是指刚才想要偷袭它的灰鼬?洛予天看着顾久修,温声道:“只需回答我的问题即可,你有没有看到屋子里跑进来什么东西?”雷一鸣面带微笑,等着顾久修回答。这种情况下,就算看见也要假装没看见啊!顾久修果断茫然摇头。洛予天:“……”顾久修:“??”洛予天侧过脸,对身后的雷一鸣说道:“看来是你看走眼了。”雷一鸣叹了口气,随口一说:“许是我的鼠鼬已经被蛇给吃了。”闻言,顾久修心虚地抬头看了洛予天一眼,试图用眼神示意洛予天:雷一鸣的灰鼬就是被小黑蛇给一击暴毙的!!洛予天不语,抬起手,就往顾久修额头上弹了一下脑门。顾久修:“……”洛予天转身对雷一鸣说:“也可能是你的鼠鼬闯进这屋里,就又跑出去了。”雷一鸣勾唇一笑,点头道:“那我去别处找找,多有打扰。”洛予天点头回应:“请,不送。”洛予天的逐客之意很直接。虽然洛予天说了“不送”,但还是由大术士隋染送走雷小爵爷。余下的大驯兽师则是有话要说,帮小爵爷和顾久修关门退出去之前,谢停提醒顾久修道:“鼠鼬的眼珠子,外凸通红,显然是被人故意激起暴怒状态。而处于这个原始状态的野兽极度渴血,攻击性极强,对于活物都会发起攻击。”顾久修听得心惊。所以,灰鼬被人丢进小爵爷的屋子里,目的是要让处于暴怒状态的灰鼬攻击洛予天?只不过洛予天恰好不在,顾久修才躺枪成为它的攻击目标?顾久修下意识地摸了摸手臂上的黑头蛇。——房门紧闭,屋里只剩顾久修和洛予天二人,屋内却一片安静。顾久修心里一大堆问题想要询问小爵爷,也想和小爵爷商谈,却因四周静谧得可怕,他不敢口无遮拦。在这个无法以科学常识来定论的异世界里,怕的不只是隔墙有耳,更怕千里传音。洛予天熄了灯,回到床上。“小爵爷……”顾久修咳了一声,自动挪进里面的床位,给小爵爷腾出外面的位置。顾久修往里挪了挪位置,压到磕肉的碎骨头,这才记起红骷髅还躲在被窝的角落里。鉴于刚才黑头蛇护主有功,顾久修赏罚分明地留下黑头蛇睡在床尾,又将红骷髅那一堆碎骨头兜进锦布里,包成包袱,还打了个结结实实的结儿,让洛予天给丢到一边去。蒙在包袱里的红骷髅:“嘤嘤嘤……”洛予天忍俊不禁,顺手脱下外衣,将脱下的衣物和兜着红骷髅的包袱一起挂到床前的衣架上。等洛予天回到床上,两人同坐一张床。顾久修有些紧张,连大腿痒痒都不敢伸手去挠,只在被子底下,拿左脚蹭了蹭右脚丫。洛予天在这时开口道:“顾九。”顾久修应道:“诶?”洛予天转过头认真地对他说:“从明日开始,你每天背十页百兽图志。”顾久修:“……”这是床上该说的话儿吗?……洛予天兀自躺下,盖好被子。顾久修独坐床头,一脸蒙逼。洛予天的声音从身旁传来:“鼠鼬这种野兽,身上天生一股臭骚味,以此在同类中标识领地。作为驯兽,虽然被驯兽师借着木草香一类的香料掩盖了气味,但是鼠鼬的所到之处还是会留下它的气息。”“啊?”顾久修被小爵爷大段的科普解说,说得满头雾水。洛予天道:“谢停方才也已经说了,鼠鼬处于被激怒的暴怒状态,若它闯入屋里,肯定会对活物发起攻击,总不可能单纯跑进来遛个弯儿。而且,鼠鼬的气味已经在这间屋子里留下了,雷一鸣心知肚明。”顾久修闻言,心头一塞:所以刚才,雷一鸣都是明知故问,抱着戏谑的心理看顾久修满口胡说的丑态?洛予天伸出手摸了摸顾久修的下巴,温声道:“你对驯兽的了解少之又少,即使你有驯兽的天赋,也只有知根知底,才能一击必杀,不会吃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