巍巍远山,重峦叠嶂,翠峰掩映之间有一座明黄色的院落伫立着,前后三进的院落,有三三两两的和尚排着队低头颔首的连成队穿过长长的回廊。远远的有钟声传来,黄钟大吕的声音悠远而绵长,悠悠的荡入这深山之中,盘旋了两圈又转入天边云朵里。
屋檐如翼,翘着指向天边。屋角上蹲了一只白鸽,不忙不乱的用嘴梳理着自己的羽毛。
院子里有一棵大榕树,枝丫伸展着郁郁葱葱落了一大片阴凉。初秋的天气,叶子的边角有些泛黄,风一吹,有不少叶子悠悠的飘了下来。落了一地,在青石砖上扑了三三两两的几堆。
小和尚穿着灰扑扑的袈。裟,拿着一把一人高的大扫帚,随意的拨弄着地上怎么扫也扫不完的落叶。
天色还早,有晨雾笼罩着山峦,隐隐在天边围观,小和尚睡眼惺忪的拄着大扫帚,想睡又不敢睡。
“阿业,师傅找你去前院晨起上早课呢。你快些,这院子里的叶子还没扫完呢。”有年长些的和尚露出头在院落的转角喊了一声,就又转个弯急匆匆的走了。
“唉,就来。”小和尚摇了摇头,醒了醒瞌睡,应了一声。将大扫帚在地上一个横扫,带了几分内劲,只见扫帚卷着一阵风将地上的落叶利索的堆到树根下。
小和尚用扫帚将叶子压着,急匆匆就往前院跑,跑着不自觉就带着点风,脚尖一点,轻飘飘的穿过庭院,飞上台阶。
“业师兄,你慢着点儿!师傅又要说你了!”有小沙弥老大人似的捧着木鱼,被突然窜出来的季业吓了一跳,急得跳起脚狐假虎威。
“对不住,对不住啊!”小和尚很是跳脱,在整个沉寂的寺院里就像乍起的一点惊雷,引起一大片的不平。
寺庙的几进院落随着一阵风飞过的少年一下子都热闹起来,鸡飞狗跳一阵,上窜下跳一路。季业终于规规矩矩的跪坐在软垫上,对着上首威严高大的佛像,低着头,嘴里念念有词的重复着心经。
“南无阿弥陀佛,南无阿弥陀佛,那我饿了怎么办?那我饿了怎么办?”念叨着这滋味就变了,季业跪着腿有些麻,肚子忍不住叫了好几声。他摸了摸自己的饥肠辘辘的肚子,昨晚厨房里没找到馒头,晚上一碗稀饭饿得他头昏眼花。
看着上首端端正正的跪着的老和尚,穿着灰色的袈。裟,右手手里拿着一串佛珠,左手拿着木鱼槌子。手里的木鱼敲一声,嘴里念叨一句,手里头的佛珠往前拨弄一颗,节奏分毫不差。
季业刚一抬头,就正好看见老和尚锐利的眼睛,心里惨叫一声,暗道,完了完了。估计又要被戒律院的长老罚了。打他几板子也行,罚他打扫上山的一千多级台阶也行,千万,千万不要罚他不吃饭啊!
“季业!”坐在上首的老和尚听着佛经里突然混入一句混话,气得不得了,再一细看果然是那个害群之马,顿时直接敲重了一声木鱼,一声怒吼将整个早课堂都镇住了。
季业心道一声果然,也不在乎,反正他已经是老油条了。
周围的小沙弥中季业的瘦高个子尤为显眼,即使他尽量把自己缩了起来,也一下子成了人群中最显眼的一个。
其他的小沙弥们都端正的坐好,眼观口,口观心。一副习惯了的表情,全然不在意这一出闹剧。
“季业,你说说你,跟你同一个季字辈的早就点了戒疤入了各堂各院,只有你,还在当个扫地僧!”老和尚很是痛心疾首。”上课也不认真上,对佛祖不敬,你可认罚!”
“弟子认罚!”季业的认错态度一向很好,点头低眉顺耳的。
“你下山去吧!”老和尚叹了口气,像是无可奈何终于开口摆了摆了手。
“哎。”季业应了一声习以为常,这一回又没什么新意的扫一千层山阶。他都能记得哪一层台阶上面有几个缝儿。
但是显然,季业错误估计了师傅的气愤程度,这一次的事情没那么容易解决。
“你收拾东西下山去吧,少林寺容不下你了。”老和尚敲了两下木鱼,似感叹又像是无奈。
“啊?”季业被这一手弄得莫名其妙的。“扫台阶不用收拾行李的,让我用个早膳就行。”
“你个榆木脑袋!为师是说,让你下山历练去,不要待在少林寺扰我佛门清净了。”老和尚被季业气得不清,朝着外面喊着,“季礼!给我把季业丢出去!”
老和尚一声喊,外头就进来一个腰圆膀粗的大和尚,揪着季业的衣领子就往外走,季业一边蹬着腿,一边喊,“喂!师傅,您不能这么绝情绝义啊,我跟了您十六年了,要是我走了,院子里的叶子谁扫啊,膳房的粥您喝得下吗?……”
老和尚被气得咳了两口,差点没喘过气来。季业不说还好,一想起他就气,这小子在佛门净地养了十几年,愣是这么一个跳脱的性子,一点儿也没有安生过,一天一小闹,三天一大罚。总是勇于认错,但也坚决不改,气得他把自己珍藏多年的木鱼都敲碎了,这不刚换了一个新的,怕是也用不多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