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寒道谢后领着记者进了警戒线,觉着这声音太熟悉了,猛然又站住迅速回头,微弱的光线里,韩笑的脸在雨衣里露出关切的神态。
砂锅面刚吃了一半,韩笑就接到电话,西山区所有的派出所只留值班人员,其余全部限时赶到豹嘴沟,有重大自然灾害发生。
韩笑放下筷子拉着陈云芳就往外走,路上一路电话,她所在的派出所所长刚刚调走,她这个副所长现在是主持工作。大雨里把陈云芳放到宾馆门口,没有再客套,随即就赶回所里,而后就是集合,出发。到现场后临时指挥所已经成立,他们所的任务就是警戒。
凝视了半分钟,萧寒硬生生回头跑了几步跟上记者。
也就二十多米,不能再向前走了,萧寒让记者分头去找熟悉情况的人员了解情况,他自己走到一个现场指挥模样的人跟前,但只是看着不插话。
雨逐渐又稠起来,这时候第一个获救的人被掏出来,是个三十多岁的小伙子,灯光照耀下,医生护士跑过来,简单处理就抬到后面的临时救护站。这时候那位现场指挥的回头看着萧寒:“你是谁?”萧寒指了指自己T恤上“北龙晚报”:我们不添乱,就是想了解具体情况。
“嗯”,这位指挥随即介绍了相关情况:他是西山区区委书记,接报第一时间赶到,这个村子有七十二户人家,常住人口近三百。第一批自行救助人员有二十多已经就近安排治疗,随后武警部队与警察都赶到,附近调拨的挖掘器械也迅速到位。现在第一是抢救,第二是密切关注山体,避免更大的伤害。
萧寒迅速强记,这样的条件是不可能掏出纸笔的,大致情况了解后,萧寒从兜里掏出手机,来的时候他用一个塑料袋裹上了,隔着塑料袋他直接就拨打了白甫的电话:我已经在现场,您手边有笔吗,我说您记。
白甫几秒钟后回复:说吧。
没有斟酌字句,只是力求把情况说明白,正说的时候那位区长在扩音器里喊:停止挖掘,全体后退。
萧寒抬头擦了擦眼睛上的雨水,看见照在对面山上的灯光里,有石头泥块迅速下坠,不由就后退了一步。
机械停止,人员后撤,密切观察对面山上情况,萧寒对着手机说了一句:“大雨再次密集,山顶又有滑坡迹象,救援人员无奈向后撤,观察情况再做决定,这个有三百人的村庄在一片乱石稀泥里,一片死寂。”
那位区书记走过来不由分说就拉着他胳膊向后退,灯光下山顶的石头泥块在雨里狰狞向下,牵扯着山坡上的树木根系发出撕裂般的声响。
走到警戒线附近,萧寒再拿起电话,白甫说:“你们注意安全,稿子今天就发这些,准备截稿,但要随时电话!”
放下手机萧寒在雨里有些发抖,他甩动着头发上的雨水,脑海里全是刚刚从泥堆里刨出的那个伤员模样,浑身上下都流淌着泥汤,有血混杂在其中,触目惊心。不由就回头看救护车的方向,却意外看见韩笑向他走过来,没说什么递过来一包东西:“这是五件雨衣,警用的,你们用完记着还回来。”
萧寒接过来还没说话,韩笑转身就走,边走边指挥下面人将警戒线再向外扩十米。
愣了下,萧寒打开一件穿上,再招呼自己的记者过来,每人递给一件:“你们去关注下刚刚救出来的人,现场文字记者就不要进去了,摄影记者我看这条件也没法拍摄,没事就都上车去暖和吧。”
这一晚上大雨时断时续,救援也是时断时续,萧寒一直跟区书记站在一起,天快亮的时候有一位副省长赶到,大批记者蜂拥而至,萧寒就悄悄退到了后面。
待到天光大亮,雨也基本停了,一晚上挖出来三十多具尸体,救出十二位重伤员,轻伤七人,赶到的一些地质救援专家认为这已经是奇迹了,毕竟情况不明,次生灾害一再发生。
萧寒回到车上打了个盹,随后安排一个文字记者去向重新成立的指挥部报道,领取了媒体人员证件,救灾仍旧在继续。看着车窗外山如洗,绿色盎然,但不远处却是泥石俱下,生死攸关,萧寒突然就感觉到很无力,人在大自然面前脆弱实在不值一提。
待再次走到现场跟前,萧寒得知一个消息,这个山后面有个非法小煤窑,几个亡命徒趁着下雨违法开采,用土制炸药炸矿,这是这次山体滑坡的主要诱因。
这是让人沮丧与愤怒的原因,萧寒听说涉嫌违法的几个人已经控制,马上召集一个摄影记者一个文字记者去想办法采访,他跟另外两人仍旧留着现场。
突然有欢呼声传来,原来在最靠近山崖的地方探测出生命迹象,相关专家分析说山体滑坡有惯性,最靠近山崖的地方有个陡坡,正好缓冲了这个惯性,使得大量土石滑向更远处。
现场指挥部马上决议,由于大型机械无法到达山崖根,雨又开始飘,武警与警察马上分成三部分,全部人员上去尽快救助生命,萧寒跟摄影记者跟着一队警察就向前跑去,由于他们穿着警察的雨衣,所以没有任何人阻拦就跑到了山崖下。
到了跟前,武警与警察用铁锹甚至赤手开始挖,摄影记者不停找角度拍摄,萧寒伸手端起一块石头扔到一边,再弯腰准备继续搬,摄影记者也扭转镜头准备给萧寒拍一张,突然旁边一个警察上前一步伸手把他推到一边:“小心。”
萧寒踉跄了下,赶紧抬眼看,从山顶滚落的核桃大小的一块小石头,正好砸在推他的那位警察脑袋上,她捂了下,随即摘掉雨衣的帽子,一股献血顺着她白皙的脖颈流下来。
萧寒失神的叫了声“韩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