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帝有意叫淳于嘉亲自走一趟,倒不着急叫庞健破案,而是掩卷问道:&ldo;是谁叫那女子拦了淳于侍郎的轿子,该不会别有阴谋吧?&rdo;庞健一张圆脸板成了长容脸,严肃地答道:&ldo;臣当时也有这样的猜测。因淳于大人说过一句诉状上的字迹眼熟,臣便怕是他哪里得罪了人,有人要借此案将他拖入阴谋中。于是淳于大人走后,臣先叫那女子供出了为她写诉状之人,还派了胥吏夜半去那家里拿人……&rdo;他倒颇有说书的天份,不仅语调抑扬顿挫,停顿还停在了最勾人的地方。宣帝听着听着身子都微微倾了过去,直到他停下来才发现自己失态,忙又坐正了,清咳一声:&ldo;可抓到那人了么?难道是江湖上的乱匪?&rdo;庞健摇了摇头,神色愈发高深莫测,却是不着痕迹地往后退了一小步:&ldo;结果那人竟是今年新科的进士,正在京里等着授官。淳于大人才认了学生,这学生就把事儿送他门上去了。&rdo;宣帝听得抓心挠肺,只想知道那人是谁,背后有什么阴谋,叫庞健这么吊着简直连气都透不过来了,站起身凑前两步急着问道:&ldo;那人到底是谁,你把人拿住了吗?&rdo;庞大人倒退两步,小麦色的脸上忽然挂出了一抹红晕:&ldo;陛下恕罪,臣家中已有老妻幼子了……&rdo;宣帝被他这天上一拳地上一脚的话勾得连气都气不起来了,暗地翻了翻白眼:&ldo;朕又没说你看上那背后主使之人了,御前奏对叫你弄得跟说书一样,你快说那人是谁!&rdo;庞健这才把包袱抖开,给了宣帝一个痛快:&ldo;那人是今科二甲第十六名,叫杨诚的,本是相州人。前年因西北一带饥荒,相州当地官员不肯接纳流民、开仓放粮,淳于大人去那边安抚百姓时,恰就住在他家,也有些来往。从那时起他心中便一直当淳于大人是断案如神的青天,听了那妇人诉说无处告状之事,便指点她直接去找了淳于大人。&rdo;宣帝面上波澜不兴,心下却是很有些激动的‐‐他的幼道当年还不过是个四品的侍郎,孤身到外头办事,竟就在百姓心中留了名,还叫人记得如此长久,真是给他长脸!赶明儿这桩私贩盐铁的案子查回来,他也该给淳于嘉提到中书令上了,中书侍郎位置说低不低,但毕竟不是主管,有些事就是办着不方便。庞健看不出宣帝喜怒,便试探着问道:&ldo;那个杨诚臣也暂留在了大理寺中,身份还待和淳于大人对质。陛下可还有别的要问么?&rdo;宣帝这才回过神来,和颜悦色地嘉奖他:&ldo;爱卿这么快便查出头绪来,着实辛苦了。此事还需去益州取证,你叫许少卿与淳于爱卿一同去吧,路上多带些御林军护卫,不必在意夏国镛的身份,务必将此事一查到底。&rdo;庞健领命,顺便又问了一句:&ldo;此事叫许允一个人去就足够了,此时放淳于大人出京,是否有些不便?&rdo;宣帝奇道:&ldo;什么不便,难道还有要他对质之事?&rdo;庞健抬头看了看宣帝的脸色,见无不悦之处才道:&ldo;臣听陆大人说,陛下不日就要纳妃。臣想着虽然男子不同于女子,可到底是挑未婚之人更合适。朝中未成亲之人也不多了,淳于大人年纪虽大陛下几岁,却还算得上俊朗……&rdo;他言语态度十分恳切,劝得宣帝都有些发懵,以为自己是什么时候真的发了这样的诏命。待听了一会儿才想到,自己确实不曾下旨选过妃,之前不曾将此事放在心上,申斥陆琦,朝中竟这样胡乱议论起他的私事来了!他怒气勃发,正要喝斥庞健,脑中忽然灵光一闪,想起淳于嘉那日自荐入宫之事,便按下这段怒火,面无表情地问道:&ldo;朕要从朝中纳妃,那些大臣岂有不慌乱的。朕也怕众人心下又不乐意,去碍着皇命不敢违旨……&rdo;庞健也为难地说道:&ldo;可不是嘛,照理说陛下若宠爱男子,也该按前朝之例增官加爵,任意出入后宫。可如今皇后都不出仕,大伙儿不免也要担心进了宫就不能再为官,甚至不能再娶妻,也是两下为难哪。&rdo;宣帝渐渐听出几分味儿来。看来众臣并不太抵触他选男妃之事了么?如此说来,若淳于嘉真被纳入宫中,众臣应也未必会太看低他,将来还可继续为官了?他不动声色地叫庞健退了下去,自己摆驾回了后宫。出乎他的意料,朱煊竟没在坤宁宫中,就连道领太监都带了出去,宫里只剩下几个洒扫的小内侍。王义去问过小太监,才知道朱煊是去了御花园散心,守门的小内侍十分伶俐得不是地方,低着头答道:&ldo;就是去年陛下与淳于大人和凤大人赏雪的那座水阁,皇后说此时天气正好,带着皇孙去玩水兼练功夫了。&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