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玄双眉一轩,把手上的东西扔下,纵身过去拉开老妇。待得那骑人马到他面前时,便扬手拉住缰绳,极利落地翻身跨马,坐到那人身后,将缰绳紧紧勒住。那马叫他勒得长嘶一声,人立而起,周围立时响起一片尖耸入云的哭喊声,细听竟都是哭这位七郎的。凤玄神色肃然,绝不为这些人所动,双腿夹紧马腹,手里缰绳紧了几圈,勒得马口边几乎见了血痕。直到那马平稳下来,他才略松了松缰绳,却不下马,反而扳过骑士肩头,对着他说道:&ldo;闹市纵马,踩踏百姓什物,不论阁下是哪家子弟,都先和在下去一趟京兆府吧。&rdo;后头那几个骑士簇拥上来,正欲开口争辩,被他马上这人摆了摆手,就都静了下来。那骑士面上本来还有几分惊悸之色,不一时沉稳下来,就有种清华尊贵之气逼面而来。他转过头来时凤玄才看清,此人容貌整丽,气质清朗疏阔,绝不似他从前所想的无知纨绔。那人回过头来看了凤玄一眼,正要说什么,面上忽然现了一片惊喜之色,失口叫道:&ldo;凤卿!&rdo;24、幽会凤玄诧异道:&ldo;阁下是何人,怎会认得我?&rdo;转头看到那群少年骑士围上来,又紧紧抓着手中缰绳不放,严肃地说:&ldo;不论阁下是何人,也不能如此无视法纪,枉顾人命!&rdo;凤卿的性子还是这样硬。宣帝只觉着他这样子亲切可爱,微微一笑,心中欣慰之情简直要满溢出来了。这次相逢实在有些意外,凤玄自然也不认得他了,但在宣帝看来,眼前的凤玄仍是那个他亲手拔擢,如同子侄一般养大的爱卿。虽然凤玄只小宣帝不到半岁,可自他入朝到后来派入军中,再到对朱煊之战,以及后来的南征北伐,几乎都是宣帝手把手教导提拔。就是宣帝真有了儿子,在他身上用的工夫,怕都不会有当初对凤玄那样尽心。朱煊毕竟曾反叛过,宣帝时时想到他都提着几分心,甚至带着拢络讨好之意,只怕他重蹈前世覆辙。淳于嘉再好,也是个文臣,性子又还需再磨磨。唯有凤玄正直忠诚,军事上天份又极高,有他在身边,宣帝可说才是真有了底气。他知道凤玄脾气硬直,目下无尘,于是主动认错:&ldo;我有事要去城外,心里急了一些,凤……凤郎莫怪。不过我平生运气极好,凡是要出事时,一定会有人出来救场,方才凤郎不就替我救了那位老人家么?&rdo;这份歪理他说得无比自然,就连凤玄都差点被他带得信了,亏得脑子中途又转了过来,皱眉叹了一声:&ldo;若方才我没过来,只怕你就是伤了人逃走,也无人能阻拦。既然眼下我碰到此事,自然不能让你这么离开。&rdo;他双手一抖缰绳,就要打马回头,去京兆府所在。宣帝紧紧拉住缰绳道:&ldo;我今日有急事,日中之前定要赶到城外见一个人。凤郎且随我家仆役回去,待我见过她后再说此事。&rdo;凤玄坚执不肯,周围那些内侍也围了上来劝道:&ldo;七郎快随我们回去吧,哪能这么就出城。&rdo;宣帝看几个内侍已不着痕迹地朝他马前拦去,将牙一咬,从靴中掏出小刀来划断缰绳,双手抓紧马鬃,在马腹上用力一夹,催得那马长嘶一声,风驰电掣地奔将出去。凤玄手上一松,险些从马上栽下来。他胳膊在空中乱划几圈,抓着了宣帝的衣服,两手再往前一滑,紧紧搂住宣帝腰身,才终于坐稳了。他伏在宣帝背后,急切地说道:&ldo;你胆子也太大了,这样骑要出事的……哎,你究竟是谁家子弟,和我凤家可相识?&rdo;宣帝全副心力都放在驭马上,头也不回地答道:&ldo;凤郎不是左都御史凤景的堂弟?我认识你兄长,自然认得出你。至于我是何人,待你做了中书舍人,咱们在朝中常常相见,自然就认得了。&rdo;这一句&ldo;中书舍人&rdo;倒是牵动了凤玄的心。他入京的消息还未传出去,眼前这人竟能认出他来,还知道他将来要做中书舍人‐‐就是兄长凤景也只知皇上要叫他入国子监,或者有可能授官。此人这般形貌、这般肆无忌惮、看他时的神情也亲昵得不正常,还对朝中之事这样熟悉……该不会,真如他兄长所说,今上有断袖之癖,而这人就是宣帝看上的男后谢仁?凤玄并未贸然开口求证,而是细细推算起了眼下京中的形势。等他被一阵惊呼声打断思绪时,坐下那匹马已纵跃到了半空,跨过拦在城门处的木栏,向城外落去。凤玄心中又惊又急,恨不能立刻勒马停缰。然而此时就算他有多高的骑术,也无法拦住这马,只能任凭宣帝纵马闯出城外,直冲到渭水河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