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春堂的老大夫一边收拾东西,一边摇头道:“这位小师父并没有尿糖症的症状,今日老夫检查的这么多人,便只有那位三十出头的姑姑有尿糖症。”
清河姑姑一听,原本还强做淡定的神色开始有些波动,慕成凰追问了一句:“老大夫,这世上,有没有什么药物,可以临时让尿糖症的人看起来没有尿糖症,检查不出来的?”
这老大夫想了想,先是点点头,复又摇摇头道:“很难,至少老夫不知道有什么药物可以控制住。”
竹安一边从屏风后头踱步出来,一边潇洒地将道袍整理了一下,昂头对着慕成凰道:“五公主,这个结果,可是让五公主满意了?现下已经查清楚了,若是五公主执意认为昨夜有人夜闯公主厢房,那根据五公主的判断和提供的证据来看,便只有清河姑姑一人符合,若是要抓,只管将清河姑姑抓走便是。”
慕成凰眉色一紧,清河姑姑便是朝着五公主噗通跪下道:“望公主明察,昨日与公主在跳舞场分别之后,奴婢就一直在房中,足不出户,也没有去过公主的厢房,更对公主没有歹意,五公主,五公主,奴婢是冤枉的。”
竹安在旁一言不发,慕成凰只是道:“本宫自然不会轻易定你的罪行,除了那墙上的蚂蚁手印,还有地上的鞋印,都需要一一核对。”
而此时,窦呈身边的亲信已经向窦呈禀了一句,说是这龙虎山上上下下都已经搜遍了,还是没有找到任何慕秦易的踪迹,连一点儿的痕迹都没留下,已经派了一队人马沿着山林搜下去,想着慕秦易很有可能是从附近的山林上来的,可是附近都是悬崖峭壁,搜查的人也不敢贸然行动,除非慕秦易当真会飞檐走壁,直上十丈高崖,不然,根本不可能来去无踪。
知道这个消息之后,窦呈只觉得自己一定是来得太晚了,他抬头,看着慕成凰这厢还没解决的事情,都怪慕成凰说什么蚂蚁手印,拖延了他太多时间,如今他是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他微微握拳,却又听得慕成凰唤了他一句:“这件事,相信窦统领一定会查清楚的吧。”
窦呈抬头,深吸了一口气,用一种商量的口吻道:“末将还有要事在身吧,不如这样末将留下副将替五公主继续追查此事,末将就先行……。”
“怎么?窦统领想要先走?”慕成凰睁大了眼睛,一副担惊受怕的样子,“窦统领就不管本宫的这件事儿了?而且窦统领不是都说了,这要捉拿的逃犯可是连环杀人案的凶手,窦统领就不怕,昨夜闯进本宫厢房的人就是此人,窦统领走后,本宫若是出了半点岔子,只怕不仅是窦统领会追悔莫及,连父皇和太后也会心疼的吧。”
慕成凰还不知道裴太后被软禁的事,窦呈听了,内心是无比的焦灼,他要找的人明明不在这龙虎山,就算是来过,也应该已经离开了,可他却脱不开身,他语气放得更加委婉,指了指自己身边的亲信道:“这位副将跟随末将许久,经验丰富,而且……。”
“那窦统领是执意要走了?”慕成凰的语气冰冷得像是跌至了冰点,她微微昂起头,无比的孤傲,可实际上却是在看着日头,想来此时慕秦易已经安全地离开了商州龙虎山附近。
这窦呈追得也是够紧凑的,慕秦易是天亮的时候才走的,而走了不到两个时辰,窦呈便带着人赶到了,她不知道慕秦易此时的情况到底如何,只是想着,能为慕秦易拖延一阵便算一阵,只是,她一心想要借着这个机会将一直对自己十分敌对,对自己也是屡下狠手的竹安除掉,却没想到,事情却完全没有按照她预计的方向发展。
其实从一开始,慕成凰已经八成的把握认定那墙上的蚂蚁手印就是竹安留下的,除了竹安不吃甜食,身高也符合,最大的依据就是竹安看自己的眼神。
那是一种猎人看着猎物的眼神,虽然竹安平日里对自己都是恶狠狠,凶巴巴的,可是慕成凰永远也忘不了,当没人的时候,竹安眼中那种贪婪和渴望,让慕成凰终身难忘,一想起来都会起一身的鸡皮疙瘩,就像郭天离给自己带来的那种恐惧感是一样的。
道家子弟和佛家弟子虽然信奉的讲义和信念都不同,可有一样却是一样的,都要禁欲,这种道家弟子和佛家弟子的禁欲和太监又是不一样的,太监虽然还有这方面的冲动,可是没有对应的工具,一般找宫女对食也都只是搭伙过日子,过分一点的,犹如强人孙那样的淫贼强盗,则是通过折磨女子来获得快感。
而道家弟子和佛家弟子,只能全靠自己的约束,也有因为情动而还俗的,可这样的人,在同辈中,会被一直诟病和鄙视,可男人终究是男人,身体能忍得住,眼神却总是遮掩不了。
慕成凰无法猜测竹安偷偷入了自己的厢房到底是做什么,前后都有人把守,而且文枝和朱雀也十分尽责,一直寸步不离,竹安是没办法对自己做些什么,更没办法占自己的便宜,可是这闯入的人是谁,慕成凰心里头一清二楚。
“也好,那便先对鞋印。”窦呈被慕成凰一句句话噎得明显有些不悦,可是不帮慕成凰查清楚这件事,又总是难以脱身。
他只想让手下的人手脚快一点,再快一点,最好能马上将清河姑姑的鞋印与那墙角下的对上,然后结案,便可以尽快离开龙虎山。
其实慕成凰日日跟着清河姑姑一起练习祭天舞,印象里,清河姑姑的脚的确是不小的,只不过是没想到居然有这么大,居然和那墙角下男人的鞋印当真吻合了。
慕成凰坐在墙角一旁的石凳上,看着窦呈带来的一名文士在仔细比对两个鞋印的大小和形状,又是用尺子量,又是用图纸拓印,继而拱手对着窦呈和慕成凰道:“统领,五公主,这鞋印,的确是和清河姑姑的鞋是完全吻合的。”
慕成凰心头一紧,竹安便是率先发话道:“看,贫道早就说过了,这整个龙虎山,便只有清河姑姑一人有尿糖症。”
窦呈也只想快点了解,一挥手道:“既然如此,那便结案了,清河,你以下犯上,竟然半夜闯入公主的厢房,居心叵测,现带回去,收押问审。”
“慢着。”慕成凰突然站起身来,她看着眼神有些恍惚的清河姑姑,她的眼中除却了恐惧,还有一丝的绝望,不是对自己将来命运的绝望,而是对人心的绝望,慕成凰眉尖微微一挑,对着窦呈道,“这儿还有一件事是解释不通的。”
窦呈的内心已经快要开始咆哮了,若是再在这里耗费时间,还不知道慕秦易的踪迹是否还能找到。
“一切解释不通的事情,可以将人带回去慢慢审问。”窦呈略显强硬地就要将清河姑姑带走,文枝和朱雀都是手无缚鸡之力的普通弱质女流,纵然想要帮助清河姑姑,却也是有心无力。
突然一下,一只强有力的手腕箍住了押送清河姑姑的两个士兵的双手,霜降和白露齐齐地出现,一人扭着一个士兵的死穴,力道之狠毒,已经足以让这两个大男人跪下求饶,满脸都是因为疼痛而忍不住流下的泪水。
周灵犀适时地从厢房的大门口慢慢踱步而来,她已经换下了昨日那身白色的圣女选拔穿着的长裙,而是一袭黄衫娓娓拖地,妆容浅淡,面色从容,脸上带着浅浅的笑意,盈盈开口,露出两颗好看的贝齿,对着慕成凰道:“听说五公主这儿有事儿,我怎么能不来帮忙呢?”
慕成凰见着周灵犀来的正是时候,亦是上前迎了她过来,周灵犀一边走,一边看着窦呈道:“窦统领真是好大的阵仗,明明说了是来龙虎山搜查逃犯,这龙虎山的道家师父还特意通知了我们西厢房,让我们西厢房这些待选的女子都做好准备,可是等了许久,也就来了几个人看了几眼就走了,我还担心呢,窦统领这样办事,是不是有些敷衍,不过听说窦统领一直都在公主这儿仔细排查,所以特地过来看一看,原来,是因为公主这儿出了这么大的事儿,听说公主练习完祭天舞回来之后,看到墙上的手印都吓坏了,这是灵犀的错,应该早些来看望公主的。”
周灵犀这最后一句话是说给慕成凰听的,其实窦呈为何会入龙虎山,又为何注重搜查慕成凰的东厢房附近,周灵犀和慕成凰都心里明白,周灵犀故意提起,无非就是想继续看看窦呈的反应,指不定,将这东厢房的事情处理完了之后,还能引窦呈去西厢房仔仔细细再搜一次,那儿女眷众多,麻烦事情也多,许是又能替慕秦易拖延一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