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虞后宫外边看上去是一潭静水般,没有半点波澜,可最近赫连焘的几道圣旨一下,这让大虞的后宫也活泛了起来。于然椒房和郁祥椒房都哭哭啼啼的跑到赫连焘面前,求皇上放过柔然,至少放过她们出身的那支部落,赫连焘将桌子上一个茶盅砸得粉碎,冷冷说道:“只要是你们两人的父亲没有参与到打劫里边来,自然没事,若是出兵掳掠了,朕绝不轻饶!”
茶盅落地的声音委实响亮,茶水泼了一地,溅熬了于然椒房和郁祥椒房的裙子上,两人互相看了一眼,不敢再多说话,抹了眼泪便行礼退了出来。
这件时让后宫的人很是吃惊,于然椒房和郁祥椒房都是受赫连焘宠爱的妃子,尤其是郁祥椒房,五年前进宫起便一直很受宠爱,没想到皇上说翻脸便翻脸,没有半分客气可言,后宫的妃嫔们一边看着热闹,一边不免心惊胆战,皇上最近愈发喜怒无常了。
魏良娣不免也受了些影响,她听赫连睿说皇上已经准了他随驾南征,一颗心便提了起来,丈夫儿子都是她最亲的人,现在两个都要去边境打仗,怎么能不担心?本来想斗胆去替赫连睿辞了这南下之行,可见着于然椒房和郁祥椒房这下场,她又不敢轻举妄动,只能拉着赫连睿的手哭了个不歇。
可是世上的事情不是几颗眼泪便能促使它发生转变的,魏良娣伤心了好几日以后,赫连睿究竟还是要跟着赫连焘出发了。
这日天气甚是晴朗,一轮红日照着京城校场,那明晃晃的武器便发出点点寒光来。长长的喇叭声呜呜作响,校场里的将士们盔甲整齐的排列在那里,脸上都是激动的神色。大虞已经有六年没有这般大规模的动兵了,特别是皇上竟然御驾亲征!
赫连焘年轻时曾带兵南征北战,三十岁以后他便没有自己出去过,十多年以后,他竟然又一次御驾亲征,这让大虞的将士们都觉得深感荣幸,与有荣焉,所以士气异常指高。赫连焘身着戎装,头上戴着一顶铜盔,尖尖的盔顶上边镶嵌着一颗巨大的红宝石,迎着阳光闪闪发光,他手里拿着一把宝刀,用力朝祭坛上的一只羊刺了过去,那羊挣扎一下便倒地不起,脖子上喷出的鲜血溅得地上到处都是。
“誓灭南汉!”见到祭坛前的鲜血,胡族骨子里的嗜血习性被诱发了起来,将士们都将手中的兵器往地上扎着,发出了砰砰的声音,震耳欲聋。赫连焘笑容满面的转了过来,翻身上马,伸出手做了一个下压的手势,顿时校场里便鸦雀无声。
“想南汉刘癛小儿,去年竟未向大虞纳岁贡,此乃不敬之举,不发兵征南汉便不足以彰显我大虞威仪堂堂,愿诸儿郎奋勇杀敌,为国建功!”赫连焘的声音随着风被送出去很远,校场上边的将士们听得清清楚楚,皆开心欢呼起来。
赫连焘看了看立在一旁的东平王和南安王道:“太子已率兵去御柔然,今日朕又亲率十万精兵去征南汉,你等留守京城,不仅要监国理事,还要为南北两钧筹集粮草,任务艰巨,务必勤勉谨慎,有什么事情先问过中常侍大人,你们三人再一起做决定。”
“遵父皇旨意,请父皇放心,儿臣定尽心竭力,不让父亲有后顾之忧!”东平王和南安王两人赶紧行礼,站直身子的时候,东平王眼里闪过一丝忧虑,而南安王眼中则是兴奋之色。皇上御驾亲征,自己总算可以体会当皇上的感觉了,中常侍那颜素来和他交好,若是有意见分歧,皇兄肯定是拗不过自己两人的。
大军浩浩荡荡的开出了校场,南安王看了看身边心神不定的东平王,笑着说道:“皇兄,这段时间你可得多多担待些了。”
东平王望着烟尘滚滚的远方,摆摆手道:“皇弟你又不是不知道为兄对这世俗事务不是在行,现在父皇南征,这监国之事便得有劳皇弟费心了。”
南安王等的就是这句话,他兴高采烈的拍了拍东平王的肩膀:“皇兄放心,我一定会尽力,不会让皇兄操心的。”
回到王府,南安王便派人去将那颜找了过来,一起商量赫连焘不在京时该如何监国。他是一介武夫,对于朝政之事也十分不通,只是一想到自己能坐在那个位置,如父皇般睥睨群臣,心里便有些兴奋。
中常侍那颜和他素来交好,每次遇上抄查罪臣之家,那颜都会很识趣的将那些长得美貌的女子送几个到他府上,供他xie玩,逢年过节还会有大批金银珠宝送上,这两年更是为他打探了不少父皇的情况,所以此次父皇派那颜监国,可是正中他的下怀。
那颜微微的弯着腰走了进来,向南安王拱了拱手:“恭喜南安王任监国之职。”
南安王呵呵一笑,拍着座位的扶手道:“那大人说话就是那么中听,以你我的关系,我也不和你绕弯子,就直说了罢,此次监国我想做些大事,让父皇知道我也是个有能力的,还望那大人能出手相助。”
那颜谄媚的一笑,慢慢在旁边的椅子上边坐了下来:“咱家一直看好南安王,几位王爷里边就属南安王神勇无敌,将来必是有非凡之福呀。”
听着那颜的恭维话儿,南安王早已喜得两条眉毛都要飞到鬓发里头去了,一边叱喝丫鬟们赶紧去沏茶过来,一边将身子探了探,小声问道:“这非凡之福从何说起?那大人可不是在骗我?”
那颜看着南安王的眼神里露出了一丝贪婪和求证,不由得暗自揣摩了一番,这南安王没有什么头脑,若是自己扶持他做了皇帝,不愁被自己控制,这大虞的天下实际上便是他那颜的了。想到这里,那颜的唇边露出一丝笑容来:“太子这身子,南安王莫非是没有瞧见不成?眼见着一天不如一天了,才三十多岁的人,身子骨看上去比皇上还弱呢,依咱家看来,大约不出一两年,这储君的位置总是该会换人了。”
南安王听着连连点头,看了看那颜那逢迎的模样,不由得又有了疑问:“那大人,起先你也是在东宫伺候太子的,后来不知为何又转着去伺候皇上,难道你对于太子便没有半分留恋,说起他来就如路人一般?”
那颜的眼睛出现了两丝皱纹来,他勉强的笑容堆在脸上,有一种很不真实的感觉,可偏偏南安王却看不出来,只是觉得那颜的回答甚是令他听了欢喜:“王爷,咱家是识得英雄的,只有像王爷这样的人才能让咱家敬佩,太子终究还是弱了些。”
“哈哈哈!”南安王狂笑了几声,端起茶盅来豪饮了一口,只觉得自己全身舒畅:“那大人,咱们也相交十多年了,我说句掏心窝子的话,若你能相助我成大事,我他日为帝,必将那些实职为那大人留几个。”
那颜的眼睛眯了眯,心里有一种说不出的快感,他端起茶盅,慢慢的喝了一口,然后朝南安王点了点头:“咱家自然当为南安王鞍前马后。”
走出南安王府,那颜整了整身上的衣裳,一种说不出的轻松感从心底浮起。十月深秋,外边已经很凉,他坐的软轿也换上了加厚的门帘,把寒意都挡在了帘子外边。抬软轿的是几个有力气的汉子,坐在里边感觉不到一丝颠簸,那颜闭上眼睛,将身子靠在座椅上,一边想起了十多年前的旧事。
盛夏时分,东宫的一间屋子外边低矮的树丛里隐隐的伏着一个人,他正贴在墙上睁了一只眼睛往屋子里边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