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上的吐槽简直是地动山摇,程悠悠在一旁怒气冲天:“徐纯这臭丫头以为自己是谁啊?不就是参加过什么铁娘们三项,大学跳河队队员吗?牛什么牛,四肢发达头脑简单,明显根本不是那陈小曼的对手。”
我在旁边笑得直不起腰:“你从哪听这么多稀奇古怪的名词!”
程悠悠眉毛微挑,小声道:“从我男神郭老师那儿。”
青年湖边的柳树叶被火急火燎的太阳晒得打了卷,路过门口的时候,正好看见某知名物理系教授左右手分别拿着一片拳头大小的凸透镜,江湖上有关他的传说早有耳闻。
传闻此人抠门的要命,吸的烟都是自己种的不说,还从来不买打火机或者火柴,打火的方式五花八门,到了现在这个季节,自然就把注意力转移到太阳身上。对着太阳想把火儿借过来,眼见着冒出了些白烟,老头嘴巴一撅,不知道从哪摸出一片揉皱了的演草纸。
程悠悠在旁边跟我解释这一风景名胜:“你看你看!老倔驴!”
我一把捂住她的嘴。
纸片放在两片凸透镜之下,灿烂的夏天,阳光洒在地上人都嫌烫脚,却偏偏碰见这个吸烟从不走寻常路的老顽固。
他带着一副老花镜,眉头紧皱两条寿星眉左右摇晃像是在对焦,面朝太阳的样子活像古时候祸国殃民的巫妖,没过多长时间便把手中的烟卷点着。
我跟程悠悠在旁边看得瞠目结舌,对于高一之后就再也没见过物理书的我们,眼前这一幕无疑像是不花钱看了场失传已久的表演,一时不受控制竟鼓起掌来,老头见两位无知的花季少女在身后嗟叹不已,咬着烟头说了句:“真是一届不如一届。”转身骑上自己的小电驴,消失在青年路尽头。
再一转身,便看见严丞站在身后,阳光被斑驳的树荫分流出最温柔的一束,静静从他的额头倾泻下来,带着几分闲适的疏离感。
我站的角度太刁钻,逆光的角度过于唯美,正沉浸在帅哥的世界中无法自拔,连他咋旁边说了什么都没有听清。
“你们怎么走了?”
他往前走了几步,伸手想要抚摸我的头发,却被我下意识躲开,整个人后退一步,脚底打滑,差点掉到青年湖喂鱼。
“小心!”
他伸出那双白皙让人移不开眼的手,猛地向后一拽,我只觉左臂如同被人生生撕裂,一阵钻心的疼痛瞬间传遍全身。
那个动作实打实让我想起大二成为交换生的那个暑假。
米兰的街道被千奇百怪的雕塑占领,哥特式建筑与拜占庭建筑在沉默中厮杀角逐,上演千百年前别开生面的辉煌,就连途径于此的云朵都充满了人文气氛。火红的夕阳映衬在厚重的玻璃幕上,折射出彩色的光晕。那是一场盛大的狂欢。
我在尖形拱门面前驻足,仔细端详着面前的骨架券和飞扶壁,身边金发碧眼的帅哥美女途经此地,本就渺小的自己更加微不足道。
轻盈修长的飞天感觉让我沉浸于此,站在狭窄的通道口竟险些被挤入面前的喷泉。
不知从哪伸出的一双手将我稳稳扶助,在耳边用沁人心脾的意大利语轻柔说到:“guardafuori(小心)”
面前那束不怀好意的眼光直射我的眼眸,这才知道自己是在白日做梦,两年前在交谊舞会上遇见的那个温文尔雅的亚洲帅哥,怎么可能现在瞬移在我面前。
美梦惊醒,他伸出那双白皙让人移不开眼的手,猛地向后一拽,我只觉左臂如同被人生生撕裂,一阵钻心的疼痛瞬间传遍全身。
掉到青年湖里喂鱼算什么!顶多就是呛几口水,捞上来就好,可现在我的左臂都要被拽断了,我的大脑飞速旋转,高中的时候生物老师说过,神经元死后是不可再生的,会不会我胳膊上的痛觉神经被严丞拽断了,除了刚才那一阵钻心的疼痛,我的胳膊好像完全失去了知觉。
程悠悠看见我的五官拧在一起,脸色煞白像刚才物理系老头手里拿的草稿纸,顿时慌了神,在口袋中摸了一圈,却发现因为刚才跟小胖谈天说地过于激动将手机落在办公室。
于是在旁边骂骂咧咧道:“我真是操他大爷的!”
陈小曼被徐纯指引着来到青年湖边,本来准备看一出偷鸡不成蚀把米好戏,结果没想到现在的剧情竟然发展到不可控制的一步。
我的左臂毫无生气耷拉下来,像一根绵软的面条。陈小曼可能从未见过如此“血腥”的场面,竟然吓得大叫一声,后来我才隐约反应过来,她大叫不是因为悼念我胳膊上快要死去的神经元,而是因为我被严丞直接抱起,一路飞奔到车边。
庆幸的是,我的神经元没死。
在被剧烈晃动的奔跑途中,我的手臂耷拉在外面,我想了半天,自己受伤的是胳膊,跟腿没有任何关系,为什么现在就变成了难以自理的残障人员?
手臂像是被一阵强电流通过,只要施加外力,就疼的让人声泪俱下。程悠悠在后面紧追不舍,临近车门的时候,严丞突然开口:“谢谢你,我现在要带她去医院。”
车门“砰”地关上,程悠悠若有所思“哦”了一声,跟随洋尘一道,被严丞无情留在原地。
视线之内的所有事物都被镀上一层金光。抬眼便能看见在阳光下漂浮无依的尘埃颗粒。我坐在正午时被炙烤的副驾驶,感觉像小笼包被放进蒸笼,怎么都喘不上来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