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过午时,被邀请的客人陆陆续续得来了,司马琅并没有出面,而是由府中下人带着,或是参观,或是看戏。虽说大周没有太严厉的男女大防,但许嬷嬷还是将宾客分为男宾和女宾,互不打扰。司马琅在院子里晒着太阳,慢条斯理嚼着果子。她在等。太阳已下山,天空被黑色幕布遮盖,宴客厅里热闹非凡,不管是否相熟的宾客,都在这个难得的时间尽力拓展人脉。此刻只待主人入座,宴席便可开始。有几个坐在上座席位的人悄悄议论,都在猜测这位身着黑色华服的男子是谁。只是男子气场十足,在场竟无一人敢上前攀谈。就在几人议论纷纷之时,只听见此起彼伏由远及近的掌声。“长公主到——”众人起身,下跪迎接。司马琅一袭大红色宫装,裙边由金丝所绣。满头珍贵云翠,举手投足间,竟被这华贵的首饰闪了眼。“大家不用多礼。今日除夕,我只是作为姑臧的一员和大家一起共度良辰罢了。今儿特殊,早些用完膳,大家还能回家陪陪家人。”司马琅瞥了一眼司马羿,若无其事入座。待司马琅入座后,司马羿闻到一阵异香。饶是当着这么多人,司马羿也置若罔闻,身体瞧瞧贴近司马琅,衣服布料不经意摩擦。“琅儿这是涂了什么香?竟让小叔叔差点失控。”司马琅一边端着酒杯,面对众人微笑饮下,又趁机回应:“琅儿不曾焚香,大概是身体的香味吧。”司马羿也装模作样用左手端着酒杯,右手却在司马琅背后,轻轻滑过她的脊骨。惹得司马琅微微发颤,差点就溢出呻吟,好在自制力极强,不至于出糗。“公主仁德,今与民同乐,实属姑臧大幸。下官惭愧,还是在公主的提点下,才将姑臧管理得如此甚好。下官愿以三杯赔罪!”说话的是姑臧县令,四十岁左右年纪,身体干瘦如柴,两只眼睛却炯炯有神。司马琅当初选他担任姑臧县令,就是看中他刚正不阿,绝对不贪百姓一分一毫。这样的人,在官场得罪的人多,但是也是真的有真才实学,需要一个靠山。司马琅端起酒杯回敬,只是抿了一小口。姑臧县令都带了头,其他人也蠢蠢欲动起来,各种祝福语轮番上阵,无一不谄媚。“别喝那么多。”司马羿的右手在桌下,拉住司马琅的衣袖。司马琅的左手留在桌面,右手悄悄伸到桌下,握住对方的手。眼看着众人已经有五分醉了,司马琅知道要切入正题了,于是松开司马羿的手,端起酒杯起身。朗声道:“诸位!本宫近日总是寝食难安,因思虑过重,还得服药助眠。”大家一听,不得了,纷纷关心起公主来。“无大碍。若是为了何事焦虑,那便是从年中开始的蝗灾,百姓们收成减少,流离失所。我身为公主,自当表率。虽将母妃留给我的嫁妆全部捐出,但也杯水车薪。我是看在眼里,急在心里。”司马琅一边说着,眼眶还湿润了。大家隐隐猜到司马琅要说什么,都开始默不作声。“我一介女流,不懂朝政。但身为大周的百姓,明知道鞑靼虎视眈眈,不能不做点什么。今日以薄席一桌,请各位叔叔伯伯帮帮大周的百姓吧!”
说着,司马琅朝众人屈膝行礼。大家惊呼,使不得!就在僵持之际,终于有人开口:“公主,我虽不是大富之家,但也愿捐赠大米十万石!”一旦有人开了口,就有其他人陆续跟着开口。“小心!”司马羿一把推开司马琅,转身用身体挡住行刺之人,只是再反应过来就太慢了,刀还是进到了司马羿身体里。一时之间,众人仓皇而逃,侍卫反应及时,将人按住。那行刺之人是小厮打扮,假借上菜,预谋行刺。被制服后,大声喊叫:“妖女!妖女!你霸占良民,享用民脂民膏,还在这里假惺惺!我要替天行道!”司马琅只关心司马羿的伤势,连个眼神都不肯给刺客,只交代侍卫:“留活口。”刺客被带下后,馥馥一边安抚宾客,一边有序遣散众人回家。因为不知道司马羿伤得多重,司马琅不敢轻易挪动,只能等大夫过来,检查完伤势再做打算。整个大厅只剩下司马琅和司马羿。司马羿躺在她的怀里,因为疼痛引起痉挛,额间的青筋凸起,看着很是恐怖。“为什么替我挡那一刀?”司马琅撕下一大块衣服,堵住不断流血的伤口。司马羿嘴唇发白,气息微弱。“琅儿我愿、意为了你去死,你相信嘛?”“太傻了。这个世上没有谁应该替谁去死。你这样做,我只会害怕,却不会感动。”司马琅的声音清清冷冷,司马羿自嘲。“都这样了,你还不感动。没关系”“公主,大夫来了!”馥馥的声音打断了俩人的暗涌。等大夫为司马羿处理完伤口后,交代了一些注意事宜。司马琅以司马羿在公主府受伤,应当由公主府照拂为由,不让司马羿回去。看着熟睡中的司马羿,司马琅摸着那把笛子。她有些看不明白这个男人。分开多年,对她的情意究竟从何而起?她司马琅从来不信人会为了别人而牺牲自己。更何况是生命。纵使这么多年在宫里艰难长大,司马琅从未想过自戕。她向来不信来世,今生为人就好好活着,把想做的事做了才不枉费来人间一趟。只有活着,人才有可能。活着,才能见到那些曾经欺辱过自己的人最终的下场。但是现如今,有一个男人在危急时刻的第一反应,居然是用自己的命保护她。她一时陷入了迷惘。男人在睡梦中也不安稳,年年有词。司马琅凑近去听:“琅儿琅儿别怕!”司马琅有些惊讶,神色复杂地看着病榻上的男人。“你究竟藏了什么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