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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第1页）

慢慢地，克利夫让自己尽量放松下来，他忘了那个配备在飞船上的游标卡尺般精确的喷射器。虽然动力很低，却可以利用后坐力将他弹入一个能避免撞向月球的轨道中。即使他还会掉回离月球表层几英里的地方，以惊人的速度掠过月球的山脉和平原，他却将安然无恙。

突然，他想起了控制室里的那些破碎声，心中的希望又渺茫起来。要知道，在太空船碰撞后还能保持完好无损的东西，并不太多。

对点火线路进行了最后的检查之后，克利夫看来得面对的正是那种令人不快的后果‐‐无论用手动方法还是自动方法都将无法点燃喷射器。剩下的燃料不多不少倒是够用，原本以为能够靠它带自己回去，现在成了毫无用处的废料。5小时后，他将完成自己的运行，重新回到发射。

&ldo;不知道他们会不会以我的名字来命名这个新&lso;陨坑&rso;，&rdo;克利夫想，&ldo;雷兰德坑：该坑直径……&rdo;多大的直径比较合适呢?最好不要太离谱，我猜不会超过几百英尺，小得几乎不值得标识在地图上。

指挥中心还没有消息传来，不过这一点也不意外。对一个和死人没什么两样的人，也说不上什么宽慰之类的话。虽然克利夫明知没什么能改变他的航线，他目前都还是不能相信不久他就将四分五裂，残肢散落在&ldo;远点&rdo;附近。他正坐在小巧而温暖舒适的船舱里飞离月球，（相比之下），想到死亡简直太不合时宜了‐‐对每一个人来说，&ldo;临终&rdo;都显得不可思议。

有一刻克利夫几乎抛开了自己的烦恼，因为眼前的地平线不再空空如也：有个比亮闪闪的月景更灿烂迷人的东西正在群星的映衬下冉冉上升。当太空船绕着月亮飞行时，竟创作了那绝无仅有的地球上升现象‐‐当然是人为的。一分钟后这一幕就结束了，这是他的轨道运行速度造成的。那时地球已经跳出了地平线，在天空中迅速爬升。

地球只有四分之三圆，但却亮得炫目逼人，不能直视。地球在宇宙中成了一面镜子。镜面不是阴沉沉的岩石和满是尘沙的平原，而是积雪、白云、碧海。实际上，几乎全部是海洋了，因为随着旋转，太平洋已经转向了他;亮晃晃的阳光覆盖了夏威夷群岛。大气中的薄雾如柔软的毯子一般，本该是他几小时后降落的衬垫‐‐这时却将地球上的细微的景象遮住了，也许从夜幕中显露的那片黑乎乎的地方就是新几内亚吧，不过克利夫无法肯定。

明知自己正无可挽回地直奔那个美丽动人的幽灵‐‐死神，真是颇具讽刺意味。再来个1小时700英里，他就到了。他可值700万啊。

看到升起的地球，他想起了家，心中涌起莫名的冲动：虽然很害怕，但不能再拖了，得给迈拉去个电话。

&ldo;发射指挥中心，&rdo;克利夫尽力控制自己，使声音听上去平稳些，&ldo;请给我接通地球。&rdo;

这是他一生中做过的最奇怪的事之一：在月球的上空接听25万英里之外的家中打来的电话。这时非洲正是午夜时分，得过段时间才会打过来。迈拉会迷迷糊糊地翻身坐起，然而作为一个宇航员的妻子，对灾难总有着超平常人的警觉，她肯定马上就会清醒了。但他们习惯不愿在卧室接电话，至少15秒钟后，她才会打开灯，拉紧育婴室的门以防惊醒孩子们，然后走下楼梯，再……

迈拉的声音穿过空荡荡的太空，清晰而甜美，无论在哪里克利夫都能辨认出这声音。他立刻听出声音里满含焦虑。

&ldo;是雷兰德夫人吗?&rdo;地球那边的接线员问道，&ldo;有你丈夫打来的电话，请注意有两秒钟的时差。&rdo;

克利夫心里嘀咕：有多少人正在听这个电话?月球上有，地球上有，中继卫星上也有。在不清楚&ldo;窃听者&rdo;们的情况下与心爱的人依依话别实在不那么容易。不过当他一开口说话，就将这些&ldo;窃听者&rdo;抛到九霄云外，变得旁若无人，眼中只有迈拉和自己。

&ldo;亲爱的迈拉，&rdo;他说道，&ldo;我是克利夫。恐怕我不能如约回来了，技术上出了点小失误。我现在很好，不过可能会有大麻烦。&rdo;

他咽了口唾沫，竭力不去注意发干的嘴。马上又接着讲，迈拉没能插话。他尽可能简短地说明了处境。为了迈拉，为了自己，他不会放弃最后一线希望。

&ldo;大家都在想办法，&rdo;他安慰迈拉说，&ldo;或许他们能及时派只飞船到这里。但是万一不行……嗯，你知道我一直想和你跟孩子们通话。&rdo;

正如他知道的那样，迈拉十分镇静。当迈拉的声音再次从漆黑的地球那端传来时，克利夫心中充满了爱意与自豪。

&ldo;别着急，克利夫。我相信他们会帮助你脱离困境的。我们还要去度假，不是吗?不会耽误的，原计划不变。&rdo;

&ldo;我也那样想，&rdo;克利夫撒谎了，&ldo;不过……为防万一，把孩子们叫醒一下，好吗?别告诉他们出了问题。&rdo;

漫长如年的半分钟后，克利夫听到了孩子们睡意矇眬然而异常兴奋的声音。他真希望生命中这最后几个小时能全部用来端详他们可爱的脸庞，可惜飞船上没配备那种昂贵的可视荧屏。也许没有还好些：假使他面对着孩子们，他可能一下子就道出了实情。他们迟早会知道这一切，只是不是从他口中了解到。他想与孩子们一起，无忧无虑地度过这最后的时光。